他这样子,随心所欲生活的。 而且关键是家里人并不反对啊。 唯一算的上是宁卫民亲人的康术德早对他外面的事儿大撒巴掌,不做干涉了。 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这老爷子是真想得开。 他就坚信一条,即使京城人都饿死,自己这徒弟也不可能受穷。 更别说这小子从东京回来,这次还照样弄回来不少国宝级别的好东西。 念在他于国家和民族有功上,念在他一片孝心上,又怎好跟他计较呢? 得了,混着去吧。 在康术德心里,即便是宁卫民这个徒弟真打算就此不务正业了,从此就当个胡同串子、街溜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说这小子挣的钱,这辈子撂蹦儿折腾也花不完。 就这小子之前办过的那些事,也不算辱没师门。 而且最关键的一条——也只有无事可做了,这徒弟才算是他的徒弟。 至少每天还能见着,聊聊闲话,逗逗闷子。 要真成天外头奔着去,反而坏了。 别说家里有事指望不上他了,连见面都难。 看看,要不说这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少是真有缘分呢。 别看不是父子,但他们师徒感情和互相之间的了解、信任,都胜似父子。 恐怕就是血脉至亲,也没几个能像他们这么懂得彼此的。 还别不信,这事儿要搁旁人,那还真就是看法大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像宁卫民这几天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子在胡同里出来进去的。 而且烟也不抽了,别人给都拨楞脑袋。 这时间一长啊,看他这副样子,扇儿胡同的街坊里就有人开始八卦,传闲话了。 有人猜测,宁卫民这大概是让外国老板卸磨杀驴给开除了。 如今是失业在家,正没个抓挠呢。 要不平时连皮鞋都一尘不染,出门得打领带的主儿,怎么连手表都不带了呢? 也有人猜测,是宁卫民去海外花花世界犯了生活作风方面的错误了。 老外不管,可终究瞒不过组织。 这不,组织明察秋毫,这是勒令他回来停职反省,写检查呢。 都说舌头根子压死人啊,这话一点不错。 饶是宁卫民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些邻里也不一定就是恶意。 但这种让人百口莫辩的闲言碎语还是到处传播,颇有市场。 没几天,别说2号院的邻居们都来打听了,很关切地问他是不是遇着难处了。 就是街道李主任和锦匣厂的厂长也都有了耳闻,托人带话给宁卫民居然要挖人。 大概意思就是说外国人不识人才是他们的损失,他真要被开了,千万不要灰心。 无论街道厂,还是锦匣厂,只要他愿意,不嫌弃的话,任何工作岗位随便他挑。 就是要当一把手,也不是没商量。 这弄得原本没怎么当回事的宁卫民是极其的意外,心里的滋味也很复杂。 是既感温暖和熨帖,又有点无厘头的哭笑不得。 而且最绝的是,这还不是什么孤立事件,很快宁卫民就发现,连市文物局居然也误会他了。 不得不承认,这次回来啊,有些人和事还是耽搁不得的。 像把这半年来从海外买下来的青铜器和难以再自行保存的书册、画册、字画再次捐赠给国家,就是宁卫民偷不了懒,无法拖延的一件大事。 照规矩,还没回来前,这件事还是得借助咱们的驻日大使馆跟国内这边联系。 所以当他回来后,还是数天之内,文物局就迫不及待主动催促相邀了。 由于双方已经打过一回交道了,彼此已经知根知底,心有默契。 这次文物局就没大张旗鼓的安排记者,也没有劳师动众准备什么颁奖典礼,只派了一辆小车来接人,以此表示礼遇。 宁卫民也没见外,为方便起见,他就穿着一身舒服、简单的衣服,直接用拉杆箱把要捐出去的东西给文物局送过去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市文物局那边的负责人,看他如普通人一样的平常样子。 和他春节时西服大衣,皮鞋领带,假洋鬼子般的模样大不一样,居然也误会他落魄了。 再一对比他送来的那些国宝级别的珍贵文物,估摸他收购的代价,起码也得值好几万人民币。 负责接待的干部那是无限感慨,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啊,当场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然后就是死死握着宁卫民的手一再致谢,并且诚心诚意地问他用不用文物局为他做点什么。 这一下可好,当场都给宁卫民都整懵圈了。 他还真没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特殊的,能把对方给高兴成这样。 后来说来说去,又说了老半天,这事儿双方才好不容易都弄明白了。 敢情文物局这边还以为宁卫民他为国家赎买文物,累得自己倾家荡产了呢。 就这乌龙闹得吧,这天之后,宁卫民每每想起来就会忍俊不禁。 不过话说回来,闹出这么一档子笑话还是比没有强。 因为宁卫民既又不要名,又不要奖励,考量到他的商人身份,文物局终究是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让个人为国家这么破费实在过意不去。 随后竟然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来酬谢他。 经过现场商议,现场的几位负责人居然一致决定,要把琉璃厂还没有安排好归属的几套店面房分给宁卫民一套使用。 租房合同可以签个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