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念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整整昏过去一天一夜,这已经又是一日。
芝兰寸步不离守着她,满脸的泪痕。
成念虚弱地伸出手,拂了拂这丫头的脑袋,轻轻安抚道:“你哭什么,我好着呢。”
芝兰却抬起红肿的双眼,悲恸地看着自家小姐,痴痴的不说话。
成念心中终究担心,但还存着几分侥幸。
她爹爹远东侯毕竟是成氏,虽然与皇上已经隔着两代亲族,但毕竟是皇室后人,难道一家人还能真真治罪不成?
她努力平静下来,问道:“夫君他回家了吗?”
芝兰点点头,带着哭腔道:“姑爷冒雨,染了些风寒,怕过了病给你,便没有过来。我这就去喊姑爷。”
这丫头几乎刚出门片刻,卫奚便身着一袭白衣急匆匆地进来了。
他面色急切,直接跪倒在成念床前,皱着眉望着她,神色满是心疼。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成念的青丝,柔声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成念只是呆呆望着他,急切地问道:“圣上是怎么个意思?有没有把爹娘哥嫂他们放出来?”
听了这话,站在门口的芝兰又红了眼睛。
卫奚心知瞒不过,紧紧握住成念的手,长叹一声:“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成念一听这话,心中凉了半截,竟痴痴看着他,眼泪已经如洪水般止不住从脸上掉落。
“念儿……”
“爹娘他们……被定了罪,证据确凿,皇上大怒,已经定了三日后问斩。”
成念的眼睛几乎沁出血红色,她死死望着卫奚的眼睛,仍旧不敢相信。
“不会的,爹娘忠君爱民,一辈子守在大漠,从未有什么私心……”成念嘴里痴痴呢喃。
卫奚只是不忍,将她紧紧抱住,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念儿不怕,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怀中的成念悲伤地呜咽起来,伏在自己夫君馨香的怀中啜泣。
卫奚就这样哄着她,声音温柔。
久久,成念才缓过情绪来,声音嘶哑,可怜巴巴瞧着夫君求他道:
“夫君,我知道如此为难了你,可我想见爹娘一面……”
“若是三日内就要问斩,我这一生,我这一生……岂不是再也不得见父母亲人?”
她终究泣不成声。
卫奚低下头,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思虑良久,他才捧着成念的脸,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圣上盯得紧,你身子不便,若是去了受了牵连,爹娘心中也不会好受。”
“念儿,你放心,我替你去。”
卫奚的眼睛离她那样近,满眼的疼爱,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
“我一定会去见爹娘、哥哥们,就算赔上仕途,赔上未来,我也会去的。”
“你放心,若是京城再容不得我卫奚,我便带你归东山郡老家,过朴素简单的生活。”
“念儿,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愿望。”
卫奚决绝地说,眼睛也微微发红,似是这一去如上刀山、下火海般决然。
成念感激得直流泪,心想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得了这样好的夫君。
如今家中一朝落魄,卫奚并未袖手旁观,一边努力奔波,也并未撇清关系,反倒愿意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出面,私下想法子面见爹娘。
成念一边哭,一边忍着身上强烈的不适躺倒在床上。
卫奚这便风尘仆仆地出门了。
打小,远东侯府里头,少爷小姐们闹得再欢腾,也有个雷打不动的准则,要对皇上的话绝对服从。
因此,如今皇上降了罪,整个侯府并不敢质疑,连远东侯也并未为自己过多辩解。
在他瞧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日皇上要对他这个自家兄弟动手,那便是真的想除掉他。没有今日的谋反罪证,也会有别的。
因此旁人来审问,他只铁骨铮铮,一句也不肯认,就算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也绝不允许别人辱他一颗真心。
岂料,圣上心狠,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所谓齐全的证据,一时结案,飞速下了问斩之令。
远东侯和一家子一起关在大牢里,相顾无言,姬妾们哭成一团。
夫人并未哭泣,但也红了眼睛。
赴死并不怕,只是外头唯独有个娇滴滴的女儿,怀胎九月,眼见要生了,让人如何放心的下。
行刑前一日,卫奚终于打点通了天牢里一层层的关系,得以孤身进了天牢。
外头的狱卒低声提醒:“卫大人,有话快说,你只有一炷香时间。”
卫奚低头谢过,即便此刻,他举手投足之间也仍保持着翩翩风度,端的是个美玉般的贵公子模样。
见他进来,远东侯家上上下下面露喜色,不知自家这平步青云的女婿,能带来些什么好消息。
侯爷和夫人见他来了,第一句话便是心急地问:“成念如何了?她不省心,如今这身子,万不可让她知道我们的处境。”
卫奚却是不骄不躁,缓步前行,面露温柔神色,一一相对。
一炷香时间过得很快。
离开后,卫奚遵循侯爷夫人的吩咐,又多番打点,要来了被扣起来的行李,大包小包的带上马车,风尘仆仆带回家。
成念等到卫奚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
卫奚差人将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拿进来,大包小包、多个箱笼。
烛火辉映,芝兰手脚麻利应了姑爷的使唤,将这些东西一件件打开。
成念一见,眼睛就止不住流眼泪。
娘和嫂嫂们亲手做的小衣服,齐齐摆开,用料精致、针脚细密,春夏秋冬各是四套。
虎头帽、拨浪鼓、一桩桩一件件新奇的玩意儿。
里头还有歪歪扭扭的字句,那是两个哥哥家统共四个小孩儿——两男两女兄弟姐妹四人给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准备的小礼物。
布老虎、布兔子,小孩子自己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