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院外瑟瑟凉风,明亮的天空无声无息地被层层黑云笼罩着,隆隆的雷声轰响着。金线般的闪电划过天际,刺破帷幕,阴沉沉地幽暗笼罩着太极殿。
乌压压的群臣跪倒在地,祈求陛下息怒。他脸色铁青,犹如寒冰,张知白却看也不看,继续念着奏折,数尽了东宫贪墨的十年盐税。
他一路进京,险些丢掉性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还是东宫储君。张知白进京,不仅仅是因为盐税案,更重要的是私矿。
他在扬州府衙,将叶坤经手的账目重新审查了一遍。却发现他竟然还私自挖掘矿山,每年的挖出的银矿高达数十万。
张知白闻讯赶到时,矿山已经被开采得所剩无几,那么问题就来了,银矿都运到哪了?他带领衙役们在矿山附近暗访多日,终于被他找到了线索。
“陛下,臣在和县找到秦家旧宅,里面藏匿了无数的金银。县尹眼下已将秦宅围住,只待陛下圣旨,便可查抄。”
秦远安垂着头,小腿颤抖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陛下,秦远安和东宫贪污税银,陷害英王,论罪当诛,还请陛下依法论处。”英王党附和着。秦远安自己说的话,眼下就要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臣附议,臣附议。”
皇帝眉宇拧紧,额头生痛。
英王侍立一侧,面露讥讽,上前道,“父皇,儿臣与太子是手足兄弟。臣相信,伪造账册,陷害,定不是太子的本意,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英王仁义啊,太子这么诬陷他,他还能不计前嫌。”臣下们悄声议论。
皇帝拂拂手,让英王起身,随即便宣布容后再议。
秦远安松了口气,陛下为了太子,想必不会杀他,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出了太极殿,就往户部跑,小腿溜得那叫一个快。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连平皱皱眉,秦远安显然是去找李含章商议了。李含章狡猾,他们不得不防。
他伪造的账册,足以以假乱真,连皇帝都骗过了。如果不是小姐事先在账册上做了手脚,今日就险了。
“去找张知白。”萧煜道。
“王爷,咱们现在去找他,是不是操之过急了。陛下还没下旨,张知白即便想咬着太子不放,也不是时候啊。”
“谁说本王找张知白是为了对付太子的,”萧煜浅浅一笑,“本王是去求情的。”
啊,连平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紧英王。
户部的办事房,平日里都是些小官在轮值。今日却迎来了贵客,秦远安当众拽走了李含章,同僚们嘴巴张得都能放个鸭蛋了。
李含章什么时候跟东宫走这么近了?勇安侯府不是中立吗?
到了旁边的耳房,李含章一把甩开他。
“李含章,出事了,要出大事了。”秦远安宛如炸了毛的黑猫,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居然还私开矿山,秦大人,你胃口也太大了吧,扬州十年的盐税都满足不了你啊。”他知道秦远安贪,但没想到这么贪,再这样下去,东宫迟早得被他拖死。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含章,你就说怎么办?”见李含章沉默不语,秦远安缩了缩身子,满脸埋怨,“账册是你给我的,说好把英王拉下水,怎么账目就不对了呢。”
连含章眼眸微眯,“哪里不对,有几处?”他听闻英王识破了假账册,心中骇异。眼下秦远安提到这个,他愈发疑惑。
“这我哪知道啊,账册都在陛下那里。”秦远安一脸愁容,耷拉着脑袋,他命眼看就要没了,李含章居然还在想账册的事。
“眼下,想救太子,需要做三件事,”秦远安竖起耳朵,“其一,太子脱冠自省,”
“哎呀,这招用过了,陛下不会再吃这一套的。”李含章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李含章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去奉贤殿跪着,跪在先皇后灵前,”秦远安眼眸微亮,
“圣上念旧,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骨血。”
秦远安点点头,陛下与他姐姐鹣鲽情深,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其二,这些年的税银你都放在汇通钱庄,唯一知情的便是你的管家,”李含章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杀人灭口。秦远安颔首,急着追问,其三呢?
“其三,你把宫里和宫外的暗探交给我。一旦出事,我来联络他们计划营救。”
秦远安不疑有他,掏出怀里的玉玦和名单就给了李含章。眼下,他只能选择相信他。
送走了秦远安,李含章低声吩咐着李清。他刚转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阴霾密布的天空,蒙蒙的雨丝倾泻而下。连平撑着直柄伞,遮挡着绵绵夏雨。李含章站在耳房门口,与萧煜对视着。
半晌,他垂手作揖,“臣见过英王殿下。”
萧煜撇了撇嘴角,神情不屑,道了句,“勇安侯智谋无双,果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秦远安把他从户部拉走,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李含章也不伪装了,甩了甩宽袖,背在身后,“王爷过誉了。”
萧煜轻挪步子,靠近了两分,“太子软弱,母族无能。勇安侯应该明白,良禽当择木而栖。”
李含章摇摇头,俯首作揖,“臣与殿下,道不同。”
萧煜轻笑出声,“本王相信,总有一天,含章会与本王,相为谋。”他尾音上挑,眸间散发着笑意。
风骤雨急,拇指大小的雨珠敲击在屋檐上,震得琉璃瓦脆生生地响。乾清宫的台阶上,积满了雨水,寒风凛冽,刮得太监们身上生疼。
“他还在跪着?”皇帝搁下朱笔问道。
大监端着茶盏,递给皇帝,“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陛下,太子衣衫单薄,身子又弱。宫人们来禀报,太子额上发着热呢。”
“哼,”皇帝撂下茶盏,“活该,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转头又说,“太医去了没?”
“去了去了,您放心吧,”皇帝嘴硬心软,大监劝着,“陛下,太子心性仁厚,品行端正,他定不会做出违逆君父的事情。此事恐怕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