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笼里刚添的柴火,送饭的侍女静悄悄立在一旁,陆禾对着满桌佳肴,有些提不起胃口。
郑言连和她吃顿饭都不肯,面都见不到,又谈何动心?陆禾幽幽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青菜便停了。
“收走吧。”
桌上米饭都未动一下,侍女犹疑了一下,却不敢说什么好话,立即便动手收拾。
夜幕降临,忽有侍女道苏右安请她过去。听到苏右安这个名字,陆禾瞬间心念一动,立即跟着侍女出门。
染墨斋在门客们居住的右院,从女眷们居住的后院过去,定会经过郑言的居所。
打着灯笼的侍女屏息走在前面引路,陆禾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穿过花园,果然见到回廊那边的屋子亮着灯。
“我的披风忘记拿了,可否劳你回去给我取一下。”陆禾轻声道。
“是,不过恐要姑娘在此处略等等。”侍女坐看右看,把陆禾引到红柱下面,道:“这儿稍微能避避风,姑娘略站站,婢子即刻便回。”
等侍女一走,陆禾便佯装懒散,沿着回廊慢走。
渐渐近了郑言的书房,里面灯影偶尔闪烁,但却没有一丝声响。
“什么人!”一声怒喝。
陆禾肩头一僵,但于瞬息之间她反应过来,装着被惊吓,左脚故意踩空,顺着回廊台阶歪了下去。
脚踝上一阵钻心的痛,陆禾发出一声饱含痛楚的闷哼。
阴影处一个男人走出来,陆禾认出了这个人,是时常跟在郑言身后的心腹。
他看到自己,也是一阵讶异:“怎么是你?”
房中郑言也听到动静,快步出来。他穿着玄黑的衣袍,冷漠却严肃的面恐在夜色中犹如发光的玉石,他一见到陆禾,眉间就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怎么回事?”低沉的声音稳重如钟。
裕祁退了一步,道:“属下看到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还以为有人窥伺大人,谁知道是……”
年轻的侍从抿着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陆禾穿得单薄,被冻得鼻头红红,因为脚上的痛楚而白了脸,眼中含着泪,像是受惊的白兔。
看上去娇弱无依的美人,郑言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连过去把她扶起来都懒得上前。
“苏右安叫我过去,走到一半有些凉,侍女便替我回去取披风了。”陆禾见郑言没有任何扶自己起来的意思,含着泪强撑着站起来,眸子在裕祁那边转了一下,她低声道:“谁知道暗处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没设防倒吓了一回,叫太师见笑了。”
裕祁磕磕绊绊的解释:“属下、也、也没想到是陆姑娘……”
郑言负手站在远处,他淡漠的扫了陆禾一眼:“既是误会,散了吧。”
转身就走。
裕祁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只剩陆禾攥紧拳头,低声道:“我……我扭到脚了。”
郑言回头,有些莫名其妙陆禾跟他说这些:“扭到脚会死人吗?”
陆禾一怔,随即不再言语,默默的扶着廊上的栏杆坐在地上。
郑言瞪着她:“你坐这里干什么?”
搞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故意给他看?他有些嘲讽的想,那她可打错了主意,只要她不死在自己面前,她以为自己对她还会有什么怜惜?
陆禾半低着头,道:“走不动,等侍女来找我。”
这人不是问些废话么?扭了脚,难道让她飞走?陆禾心中微微恼怒,谁知郑言无动于衷,让她白白扭伤。
郑言当即进了屋,可进去片刻后他又出来。神色可怕的盯了陆禾一瞬,把一件披风扔在她腿上,而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陆禾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起也下不来。
半晌,侍女取了披风回来,见陆禾坐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
“婢子去禀报双琴姐姐,立即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侍女白着脸把她扶起来。
陆禾活动了一下脚踝,摆摆手,道:“也不是很严重,以前也有扭伤的时候,待一会儿就好了,还是不要让苏公子等着,就这么扶我过去吧。”
“可……”侍女有些着急,万一这位陆姑娘在她的陪侍下出什么事,她一个侍女哪能担待?
“太师说过,苏公子有什么要求,我当尽力满足。”陆禾瞟了那扇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抓住侍女的胳膊:“走吧。”
一瘸一拐到了染墨斋,倒把苏右安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苏右安放下笔,迎过来。
“过来的路上不慎扭了一下,不妨事。”陆禾道。
侍女将陆禾扶着坐好,苏右安便立即走近,他蹲在陆禾面前,好涵养的问:“不介意的话,我替你瞧一瞧?”
陆禾轻轻点头。
苏右安把她的裙摆往上提了一下,脱下她的鞋袜,只见纤细的脚踝上红了一片。苏右安笑了,恰如晴光破阴霾,绰约得让人惊叹,如何有这般风姿的男人?
只听他道:“还好,没有发青,用薄荷油揉一揉便好了。”说着便让侍女去取薄荷油。
趁着这空档,苏右安把桌上的画拿过来,画没画完,只画出了一张女人面。这张脸很美,却很陌生,除了右眉尾的痣和两颊的梨涡有些熟悉以外。
陆禾看看画又看看苏右安,可算知道他找自己来做什么了。
“太师叫我画的这幅画,太难。”苏右安一边看画,一边端详陆禾,而后啧啧两声:“只好把你叫过来,我一边比着一边画,或许容易些。”
他看了陆禾一会儿,无奈的倦眉笑了一声,然后把画撕了。
“撕了做什么?”陆禾倒不解了。
苏右安把撕掉的画扔到屋角的竹篓里,陆禾看到里面有多幅被撕掉的画,顿时明白过来,想来他前面已经撕掉很多幅败品了。
“劳烦陆姑娘在这里坐一会儿。”苏右安给她手边上了茶,拿了糕点,然后又回到了书桌边。
他铺开纸,边看着陆禾边落笔。
陆禾便自在的喝着茶,吃着点心,静静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