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刚入夏,便传来郑太师身死的消息。
听说被叛军追到了怒江,郑太师跳了下去,被人发现的时候尸骨都烂了。顿时人人拍手称快,更有几乎人家放了炮仗庆祝。
这一年参加科考的文人全都聚在一品楼,听说臭骂郑言的诗已经作出七八十首了。反倒是太子出面,陈述郑言虽平日独断专行,但终究还未到奸臣的份上,况且是为了平息西南叛变而牺牲,让大家口下留德。
此言一出,人人称赞太子仁德,但骂郑言的人也并没有因此减少。
初九郑太师的棺椁进京,百姓们全都大门紧闭,出城迎接的也只有朗氏嫡公子。
“惜承哥——”朗清一看到那副巨大的棺椁边哭着冲了上去。
“朗公子,切勿耽误,停棺要紧。”赵青提醒道。
朗清抬头,这才发现跟着棺椁旁的陆禾,他咬牙忍回泪,站到了陆禾身旁。
“陆禾,你还好吗?”朗清问她。
陆禾点点头:“尚好。”
正午一刻,棺椁进了城门,齐王亲自带着黑虎军拦在前面。
“齐王殿下是来吊唁还是来寻事?”赵青当即站出去,大喝一声。
齐王笑了笑,道:“棺椁一停,皇上的荣抚便会下来,郑太师是为国捐躯,本王岂敢寻衅?”
赵青不快问:“那你是为何事?”
齐王的眼神径直落在身着白衣的陆禾身上,浑浊的眼珠在这一刻变得锋利如刀,他指着陆禾:“本王要她。”
陆禾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心道这才短短半年,齐王便老成这个样子。想到他们为了儿子的死必然是日夜悲痛,陆禾便一阵快意。
齐王看上去势在必得,然赵青却道:“太师生前欲收此女为义女,虽礼尚未来得及成,但太师心意不能搁置!齐王请回!”
然而齐王置若罔闻,仍是带着人站在那里,沉着眼睛看过去,重申道:“把陆禾交给我。”
“她今日一定要扶棺至太师府!”最前面的赵无端登时怒了,他是赵青的兄长,亦是从一品将军。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行武之人一拔刀,顿时吓得齐王的黑虎军全部拿出武器对阵。
齐王眯着眼看了陆禾好一会儿,最后一扬手,示意身边人收起武器,慢慢悠悠似警告似威胁的给陆禾留下一句话:“那便等太师的身后事过了,那时,我们再谈。”
齐王让了路,运送棺椁的队伍再次前行。
到了太师府,赵无端见灵柩前除了府中女眷,以及两三个追随者,竟再无其他人。赵无端上前抓起一个官员,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申谦呢?彭华呢?他们都受太师恩惠,如今连太师灵前都不肯来吗?”
这人哭道:“他们全都投奔东宫了!彭华那几个如今正给皇上呈周章,把以前的一些事翻了出来,要皇上下旨申斥!”
朗清气道:“惜承哥的棺材都还没到呢,这些人便作鸟兽散!”
“太师!”躲在灵堂后面的女眷此时也纷纷冲出来,四五十个女人的哭声,顿时叫满院子的士兵全都不适的动了动耳朵。
陆禾扫视了一圈,并未在里面看见淑棠,只看见熟悉的静榕,静榕看上去只是在干嚎。眼神一转,陆禾看到躲在柱子后面的双琴,她咬着帕子哭得双眼红肿。
瞧见陆禾,双琴走过来:“陆姑娘,我们太师真的、真的……真的吗?”
满府里,只有双琴是真的在为郑言哭,陆禾看了眼紧闭的棺材,轻轻摇头。
这时有姬妾问:“已至灵堂,要不要把棺盖打开?依着规矩……”
“不妥!”赵青坐在大堂处:“等赵继统领到了再开棺。”
朗清一愣,偷偷问陆禾:“为何要等到赵继回来?”
陆禾摇头,冷着脸:“不知道。”
她万分不愿意配合郑言,只是又于她的复仇之计无益,只好一直冷漠的站在一旁。
在太师府等到天黑,黄金铁骑终于出现在太师府门口,赵青走到陆禾身前,低声道:“还请小姐暂避。”
陆禾点点头,和朗清一起躲到了灵堂后面。
片刻后,她听见梅老妇悲痛的大哭:“阿言——我苦命的阿言——”
她从没想过刻薄阴毒的梅老妇会有这样悲痛欲绝的时候,就好像那死的是她亲儿子。
接着又是一声:“我们家姑娘呢?为何只有太师的尸体?我们家姑娘去哪里了……”青玉的话像是没说完,便被人拖走了。
然后又是一声:“太师,我来迟了——”
裕祁的声音,竟也含满悲痛,仿佛一个最忠心的心腹。他质问的声音传来:“为何只有你们几个前来?其他人呢?太师提携的官员那么多,为何只有你们几个?”
赵青道:“全都跑了,就剩这几个了。”
裕祁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青道:“我和大哥只是一介武夫,不懂这些,你可有什么对策?”
裕祁道:“我们这些人无足轻重,只有两位赵将军手中有兵马,皇上只怕悬心不安,夺兵权是早晚的事。”
赵无端冷哼一声:“我们兄弟岂能任人宰割!皇帝也不行!”
裕祁道:“若想兵权在手,如今唯有一计。”
赵青问:“何计?”
裕祁道:“皇上年迈,不若趁机投奔东宫,从龙之功,太子将来必定不敢夺兵权。”
棺材里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裕祁,你是什么时候跟了太子?”
所有人全都愣了,赵青推开棺盖,一袭黑衣的郑言从棺中站起来。
众人又惊又喜,连忙围簇过去。
“把他先拿下,要活口。”郑言走出来,看着这个亮如白昼的灵堂,他嘲笑似的扯扯嘴角:“今夜迎我棺椁进城,城门必然是没关紧的,很容易把盗匪放进来啊。”
他磁性低沉的嗓音此刻柔滑似糖,泛着丝丝沁人的危险。
“太……太师……”裕祁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你诈死!”
“不诈死,怎么来个出其不意?”郑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