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陆禾常来严静寺,被厌弃的世子妃日常寂寞,只能寄希望于神佛。印象中这一年观音诞,她亦是参与的,只是彼时她是刚过门一年的新媳妇不敢张狂,只敢安安静静地居于人群的末尾。
这一世,境遇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将军夫人态度谦和的伴在她左右照顾,她的位次也从末尾到了太后身旁。
只是今日太后的脸色不大好看,对着陆禾像是有气撒不出。
“听说陆姑娘有孕,恭喜。”许是看出太后的不快,贵妃笑着轻轻刺了她一下。
陆禾也不争辩,微笑着回了一礼:“多谢贵妃娘娘。”
贵妃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说她未婚便有孕,没有礼义廉耻,谁料她大大方方的应下了,倒让贵妃噎住了。
安平公主冷笑一声:“真是玷污佛门清净地。”
虽未指名道姓,却都知道她是在说陆禾。
赵无端夫人忙从陆禾身旁走出来,笑道:“今日是太后带着宗亲贵胄的女眷来这里祈福,太后是真龙之母自有仙人菩萨护佑,有什么污秽东西敢来冲撞?”
太后面色冷淡咳了一声:“进去吧。”
于是众人神情肃穆,跟着太后进了大雄宝殿。
众女眷跪在雕像前,双手合十闭眼听经,陆禾却扭头在一众花红柳绿中搜寻着,然而并未找到齐王妃的身影。
叹气之际,陆禾忽察觉到一道刺人的目光,她下意识的往左边瞧去,看见一双满目恨意的眼睛。
梵音悦耳,使人平静,整个大殿中只有陆禾与齐王妃心不在焉。她们中间隔着十余人,但齐王妃饱含仇恨的眼神却如利箭一般射过来,陆禾眼带深意的看过去,而后挑衅似的笑了笑。
齐王妃差点跪不住,看她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上来给她一刀,然而一只圆润的手扯住齐王妃的衣服。
陆禾往后一倾,看见被齐王妃挡住半边身子的周琅芳。
周琅芳的肚子圆滚滚的像个西瓜,她忧心忡忡的扯了扯婆婆的衣服,轻轻摇头。齐王妃似乎对这位儿媳很上心,立即便憋着气扭过头去,再不看陆禾一眼。
陆禾顿时心花怒放,她看着慈悲的菩萨像,笑得甜如蜜糖。
菩萨可怜她,让周琅芳也来了。
那么,一切就是今日了。
这回她虔诚的合十双手,跪谢菩萨。
在大殿中听完诵经,已是午时,年幼的小和尚们过来请他们去严静寺后面吃斋饭、品山泉。
严静寺后面是一个大花园,因有一个有灵的泉水而闻名,故而在此建寺。据传闻,这个泉水喝了能保佑妇人青春美貌、夫妻恩爱、必生男婴。
赵无端夫人便笑着跟她道:“吃完斋饭歇息的时候,姑娘不妨也去喝一口泉水,好保佑肚子里是个小公子!”
“哪有那么灵验,不过百姓传说而已。”陆禾嗤笑。
若真有灵,前世她每次来严静寺都灌上那么一大壶水,齐郁不是照样与她离心?
赵无端夫人道:“只当图个吉利罢了。”
陆禾摇头,微笑:“待会儿你瞧着吧,只怕那泉边挤得连落脚地儿都没了。”
果然,吃完斋饭后赵无端夫人带着陆禾过来,那泉边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
那些人里面,亦有齐郁的遗孀周琅芳,她挺着大肚子倒也没挤进去,只是任侍女扶着站在一旁。过了会儿,有侍女如捧着金子般捧着一小碗水过来,周琅芳珍之重之的把那碗水喝了下去。
看着这张清新温柔的脸,陆禾不禁想到上辈子,她苦苦哀求周琅芳的时候:“快去请大夫,我肚子好疼……”
周琅芳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躲得远远的:“世子妃莫不是学苏娘子装病?那也要装的像一些才是,苏娘子装病请世子过去的时候,那脸色可叫一个惨白!”
钻心的痛,陆禾一低头,瞧见下面流了殷红的血。那时她不知自己已经有孕了,只当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吓得魂飞魄散。
见到那血,周琅芳才笑着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姐姐,你知道你为何肚子疼吗?因为你有孕了呀!哪有你这样粗心的娘亲,有了两个月身孕都不知道。”
周琅芳温柔的替她扶正歪掉的华胜,在她耳边嘶嘶轻言:“你这是滑胎了,知道吗?知道你为何会滑胎吗?是因为你刚刚吃的那盘糕点里面被我下了大量的藏红花……”
她平日里温柔得像一株不理俗世的兰花,可她说的话却恶毒如蛇蝎。陆禾早知她的手段,却没想到她会那样正大光明的把她坐下的龌龊事说出来。
直到齐郁匆匆赶来,周琅芳才受惊的扑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刚刚吃了苏娘子送的玫瑰酥,就忽然流了好多血……妾身好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得仿佛陆禾是她亲姐姐一样,仿佛刚刚在陆禾耳边说着那些恶毒话的并不是她。
如此看来,佛口蛇心的周琅芳跟道貌岸然的齐王妃合该是婆媳。
陆禾眯着眼睛看着那边满脸和善的周琅芳,不由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陆禾回头,看见齐王妃恨之入骨的眼神。
“你看着我们,也笑得出来?”齐王妃道:“贱人,我真是后悔,当年把你接进府时没有掐死你。”
陆禾甜甜的笑着:“您以前那么疼我,怎么如今这般咒骂我?”
齐王妃胸口剧烈起伏,压低声音:“你不要以为郑言颠倒黑白,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和郑言勾结上了?你若早与他有苟且,便去做那奸夫□□罢了,何苦来害我儿?”
赵无端夫人立即板起脸,扬声道:“齐王妃,这是在说哪里的话?”
大家都看过来,凉亭里太后也瞧见了,她自然是知道陆禾与齐王府的恩怨,立即对齐王妃招手道:“进来坐,外面日头大。”
齐王妃当即端起笑脸,高声道:“多谢母后关爱,儿媳只是同陆姑娘闲聊,毕竟也是我养大的姑娘,许久不见叙个旧。”
太后道:“只是担心毒日头,仔细把你头晒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