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将车队最后的一辆牛车拦下,瞪着赶车的老者一顿训斥。 这辆车明显不是魏王府的马车,魏王府都在车辕上有独特的印记,很好辨认。 赶车的老者年岁不小,一头花白的头发,单薄的衣衫被寒风吹得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正瑟瑟发抖。 老者闻言,赶紧勒住缰绳,陪笑道:“好叫几位将军知晓,小老儿并不是想要混入城,实是这车炭已被魏王府的管事买下,要求小老儿必须送去魏王府,您看这……” “不行!” 几个兵卒正要放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喝吒,扭头去看,却是都尉大人自城楼上走下来。 魏王府的管事顿时不满道:“此乃王府购买的竹炭,将军为何阻拦?” 那都尉倒是颇为正气:“让你等先行,已是不公,不过碍着魏王殿下的情面,大家且能忍让。可这牛车并非王府所有,某若是让其入城,如何对那些百姓商贾交代?”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传来叫好声。 任何时候,正直的官员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魏王府的管事大怒,仗着魏王的名声,在这关中地界向来都是横行无忌,何曾遇过如此刁难?正想要驳斥几句,忽然被身后的人拉住。管事愕然回头,身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眼下许多外地官员在此,若是夹杂不清,怕是有损殿下威名。” 管事一想有道理,只不过心气难平,恶狠狠的瞪了那都尉一眼,转身从一辆车上拽出一红一黄两卷绡绸,往老者牛车的车辕上一扔,说道:“此乃炭资,汝待午后自行去王府交付竹炭,若是敢收了炭资却不去交付,哼哼,老子扒你的皮!” 说完,挥手呵斥车队继续入城。 那老者愣住,看了看车辕上单薄的两卷绡绸,急忙拉住管事的衣袖:“贵人慢走……这个……小老儿这一车炭足有三百斤,您这些绡绸怕是不够……” 管事先是被守城兵卒几次三番的阻拦,依然觉得丢了面子,心里窝火,现在这老者又是喋喋不休,顿时恼怒,回身就是一个大嘴巴,正抽在老者脸上。 “啪” 老者猝不及防,被一个巴掌抽得一个趔趄,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管事,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 那管事怒道:“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是不?王府买你的炭,那是你祖上积德,老子给你两匹绸缎,还嫌不够?” 老者捂着出血的嘴角,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车辕上两匹绡绸,心道这是绸缎么?再说,也就是个几尺罢了,何来两匹? 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老者明白,活到这么大岁数,啥没见过?即便这位管事并不是官,但是作为魏王府的管事,那可是比一般的官都威风。 可是想想家里已然瘫痪的老妪,想想空空的米缸,不得不苦苦哀求道:“还请贵人多赏赐一点……” 管事却是满脸不耐:“你这老东西,莫要得寸进尺!老子把话撂这儿,炭资某已经付了,若是敢卖给别人,老子打折你的腿!” 老者呆呆的看着那两卷绡绸,欲哭无泪。 绡绸可不是丝绸,它要薄得多,也粗糙得多,价值更是天地之别。 辛辛苦苦一个多月才烧出这一车炭,结果就换回这么点儿东西?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那可是魏王府啊,是陛下最最宠爱的亲王殿下!自己敢跑么?恐怕跑到哪里都会被捉回来吧,到那时候,结局更是不堪设想…… 老者苍白的脸容满是愁苦,一言不发,默默的蹲在地上。 拉炭的牛车挡住的进城的道路,后面的官员不耐,渐渐围拢过来。起先还有人想要出言呵斥,但是听闻那霸道的管事居然是魏王府的人,都识趣的闭嘴不言。 但心里自然想法各异。 房俊的马车距离不远,全程将魏王府管事的霸道做法看在眼里。 他不是愤青,或者说实际上早已经过了愤青的年纪,见惯了社会的阴暗,也就不会有那种冲冠一怒的冲动。 阶级、压迫、剥削…… 这是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能消除的丑陋元素,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人类社会的原罪,是埋藏在人类心底最肮脏的种子。 但他还是不爽。 不愤青,不代表就会同流合污,不代表就会任由无耻的压迫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对于整个社会,他无能为力,但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如果有能力,他会站出来。 更何况对面的还是魏王李泰? 能给李泰添点堵,他很乐意。 怎么办呢? 出去摆摆威风,将魏王府的这几个管事狠狠的揍一顿? 效果很差,李泰那个胖子不会有半点心疼。 那么,就狠一点吧,让李泰那个家伙从此之后只要想起咱房俊,就恨得咬牙,反正那家伙也当不了皇帝,怕啥…… 房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背负着双手,慢步踱到魏王府管事和卖炭老翁的中间。 等候进城的官员们纷纷一愣,绝大多数都是不认得房俊的,心说还真有人敢管魏王府的闲事? 可魏王府的管事怎么会不认识这个名动京师的棒槌?自知自己做得确实很过分,在面对房俊的时候,难免心虚,这位可是敢跟自家王爷刚正面,要说揍自己一顿,那是毫无压力……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心惊胆跳的齐齐后退一步,为首一人色厉内荏道:“房……二郎,此时与你无关,那个……” 吞了口吐沫,狠话还是不敢说出口。 孰料房俊看都不看他们,径自看着那辆拉满竹炭的牛车,轻叹一声。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所有人都愣住。 魏王府的管事一脸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