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是明白人,知道人家这是有私话要说,便要起身告退。? 李道宗伸手拦住他,对那老鸨说道:“二郎不是外人,有何事但说无妨,勿需避讳。” 只是一个态度,便让房俊不得不感叹李道宗为人处世的圆滑之处。简简单单一句“不是外人”,便轻易得到房俊的好感,因为人家是李道宗啊,能得到李道宗的认可,寻常人怎能不为之欣喜? 而一个老鸨,能有什么机密的事情禀告李道宗? 惠而不费,一个小手段,便能见识到李道宗的老练。 那老鸨犹豫了一下,轻声将原委道来…… 却是醉仙楼里有一名当红的清倌人,名唤翠奴。人生得娇俏秀丽不说,兼且天生媚骨,我见犹怜,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那一笔王友军的《曹娥碑》写出来,纤劲清丽,有魏晋风韵,古雅纯质,不失右军笔意,端的是一名才女。 如此才华横溢又姿色绝伦,自然最求者犹如过江之鲫,其中便有一位长孙府的管事。 这管事出手阔绰,兼且确实有几分才学,为人也颇为雅致,甚得翠奴姑娘好感,时常手谈几局,吟诗作赋,相处极为得趣。这位长孙府的管事大抵是被翠奴的姿色才学所迷住,不止一次表示想要为翠奴姑娘赎身。 翠奴姑娘却只是笑而不语。 但凡翠奴这样的清倌人,别看身入贱籍,却偏生最是心高气傲,最看不起那等贱籍之人。哪怕将来为奴为婢甚至嫁给一个农夫平民洗尽铅华,也绝不愿意嫁给一个家仆。 哪怕是长孙家的家仆也不行…… 只是翠奴从事的这个行当便是迎来送往笑脸待客,对于那长孙家的管事即为拒绝,亦未应允,只是那么应付着。 今日一大早,那长孙家的管事再次来寻翠奴姑娘,声称已然得了一笔钱财,愿意为翠奴赎身,从此远走高飞。 李道宗皱眉问道:“这翠奴的赎身钱,要价几何?” 老鸨答道:“翠奴尚未至梳拢的年岁,京中的公子哥儿趋之若鹜,哪个不是一掷千金?是以并未打算让其赎身,自然就没有赎身钱。不过,也不是没有权贵之家看上这等出色的清倌人的先例,但赎身钱都是一笔巨资,没有个三五百贯,可不敢张嘴。” 说到这里,房俊也感到好奇了:“区区一个长孙家的家仆,能拿出这么多钱为一个清倌人赎身?那说明这人可不仅仅只有这些钱,这清倌人弄回家去,甭管是娶为正妻疑惑纳为妾室,总不能让人家下地务农吧?这养起来,又得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这长孙家还真有意思,一个家仆也敢觊觎如此当红的清倌人?” “此人怕是来路有些不正,不过那也是人家长孙家的家事,吾等外人,何须理会?你只需按照正常情况处理便是,若能赎身,便令其交上钱财,将人领走;若不合规矩,也勿需理会什么长孙家不长孙家,难道本王还怕了他长孙无忌不成?” 李道宗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此人贪墨了长孙家的钱财,与他何干?犯不着替长孙老狐狸清理门户,他倒是乐得看热闹呢! 老鸨闻言,却有些犹豫,并未退开,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道宗有些不悦:“还有何事?” 老鸨看了房俊一眼,一咬牙,低声说道:“那长孙家的管事,言语之间却颇多古怪。他先是说奉了自家少主的命令,办了一件天大干系的大事,又说这辈子都得远走高飞,再也不敢回长安了……” 房俊心里一动。 长孙家的少主,那不就是长孙冲? 那个小白脸,能安排自家的家仆去做什么天大干系的事情? 对于长孙家来说,既然牵扯到天大干系,那就是捅着天了…… 捅着天?! 房俊陡然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李道宗。 李道宗也一脸惊诧的往来,二人不约而同的目光交汇! “不会吧?”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便明白对方与自己的想法一致。 最近生的大事,唯有魏王李泰被刺一案…… 可是长孙冲会派人前去刺杀李泰么? 就算李泰死掉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动机啊! 房俊揉了揉脸,耍无赖道:“啊……时辰不早,小侄有些困顿,这便告辞了,回家搂小妾睡觉……” 他虽然与长孙冲不合,乐得看长孙冲倒霉,但是此事涉及到天家,明智一点还是远离为妙。凡事一旦牵扯到天家皇族,那便变了意味,搞不好就得把自己折腾进去,此乃智者所不为也…… 他想抽身而退,李道宗却不让他如愿。 “臭小子,见到麻烦就跑,你也太不仗义了吧?” “王爷诶!您是参天的大树,小侄就是一颗随风倒的小草,跟您有的比么?再是狂风骤雨,您自然屹立不倒,可是一阵小小的妖风,小侄这脑袋就得搬家,所以,您看这……” 看眼房俊耍赖,李道宗瞪眼道:“此事已然已经被本王知晓,自然不能坐视,否则异日但凡有只言片语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会怎么想?说不得,陛下会以为本王乐得看他的笑话……” 这只是一种可能,但李道宗不能拿全家性命去赌这个可能是否会生。 房俊无语,原来您是怕我出卖您…… 这事儿就算是他签字画押下保证,也难以消除李道宗的怀疑,所以李道宗才不让他走。 谁都得对自己、对自己的家族负责,倒也不算李道宗缺德…… 李道宗看房俊吓得鹌鹑一般,不由失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正如你所说,有本王挡在前头,谁敢把你如何?躲是躲不掉的,不如随本王一起见见这位长孙家的管事吧。” 房俊还能说什么? 只得乖乖的跟在李道宗身后,打定主意不管待会儿听到什么,都烂在肚子里…… 左卫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