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怒道:“老夫堂堂长孙家家主,岂是下贱之商贾?” 这老狗,简直就是在骂人啊! 魏徵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精神头儿实在不济,耷拉着眼皮,嗤的一笑:“长孙家铁厂垄断了军中用铁十之七八,所获之利,甚于关中商贾之和!你不是商贾,谁是商贾?你赵国公,就是大唐最大的商贾!反过来却口口声声贬低商贾,将自己划入士族阶层……老夫活了这么久,不要脸的人见过太多,但是如此厚颜无耻之辈,实在是生平仅见!” 房玄龄心中那叫一个畅快啊,果然不愧是魏徵,这骂人的能耐天下难及!皇帝陛下尚且对他焦头烂额,往往不得不退避三舍,你长孙无忌算是哪根葱? 马周差点为魏徵的话鼓掌叫好! 他出身寒门,对士族阶层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无耻最是厌恶!口口声声贬低商贾,可是放眼天下,哪一个士族不是靠着经商积累大量家业,过着钟鸣鼎食的奢靡生活同时,还要用大量金钱去结交同盟、拉拢各方势力? 标榜着纯粹士族血脉并以此为傲的同时,哪里有真正“耕读传家”的士族? 魏徵就是魏徵,这脸打的“啪啪”响!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须发冲冠,怒道:“老匹夫,焉敢辱我?” 魏徵面对暴怒的长孙无忌,八风不动,只是冷笑:“赵国公说来听听,老夫是那句话辱了你?说得有理,老夫给你跪地磕头赔罪。” “你……!” 长孙无忌气得血压飙升,满脸赤红,狠狠瞪着魏徵的一张挂满了讥笑的老脸,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个老不死的! 一向被人恨意满满的嘲讽为“长孙阴人”,素来以城府甚深令满朝文武忌惮的长孙无忌,也顶不住魏徵这番将人扯破脸皮的羞辱! 李二陛下以手抚额,头痛不已。 果然还是那个魏徵啊,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要死了所以才改了随口咬人的性子,却才发现原来这老货今日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长孙无忌…… 偏偏魏徵之言是顺着长孙无忌而说的,并且说的没错。 那个士族不是商人? 不经商,整个家族就当真只靠着几亩地和为官的俸禄生活? 但是这样的人还真有! 魏徵就是…… 不然人家魏徵为什么能这么硬气的嘲讽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为什么气急败坏却不能反驳?因为人家魏徵就是这么一个只依靠几亩田地和俸禄过日子的存在。 所以,长孙无忌家里钟鸣鼎食锦绣绫罗,魏徵则在家里吃糠咽菜…… 商业可以带来巨大利润,也正是房俊这份奏折的核心含义之所在。 所有的士族都在经商,都是商人,却还要为了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睁着眼说瞎话,一边垄断了国内的商业,一边还要叫嚣着“商人低贱”,“商人重利”,“士农工商”的社会架构是帝国稳定的基石…… 事实上,商业早就成为不必农业差多少的产业规模,只是这其中的庞大利润,却统统进了士族的库房,跟帝国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所以,房俊要撬动这份利益,将其从士族的口中虎口夺食,转手放进帝国的府库之中。 在这一刻,李二陛下的利益与代表了士族阶层利益的长孙无忌,天然就是相悖的。跟长孙无忌深厚的友情、亲密的关系,以及长孙无忌昔日为帝国、为他李二陛下做出的功绩,李二陛下几乎可以容忍长孙无忌的一切。 但前提必须是不损害帝国的利益…… 皇帝即帝国,帝国即皇帝。 身为皇帝,自然要维护帝国的利益,这是天然属性。 李二陛下冷眼旁观,并未叱责二人的吵闹,只是缓缓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否集帝国之力鼓励商贾、扶持商业,这需要一个漫长而严谨的考证过程,是诸位宰相的职责。现在,朕只想问一句,关于房俊在奏折最后提到的谏议,是何看法?” 房玄龄身为首相,又是房俊的老爹,自然要第一个表态。 他点点头,沉声道:“微臣认为,可以施行。” 岑文本沉思半晌,缓缓说道:“可以一试。” 魏徵光顾着“怒怼”长孙无忌了,奏折还没看呢,便对长孙无忌伸手道:“劳烦赵国公,奏折给老夫看看。” 长孙无忌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觉察到房俊的意图所以必须加以制止,奏折还没看完呢…… 就在魏徵愤怒的眼神中,施施然拿起奏折,翻到最后,仔仔细细的观看起来。 等到看完! 长孙无忌一把将奏折摔在案几上,大声道:“微臣反对!” 这一瞬间,长孙无忌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城府、所有的隐忍,全都不翼而飞。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组止! 请立市舶司? 总管天下海贸? 取消关津之税,只收取海关之税? 完善天下各州府县的市卖之税? 你小子都已经总管沧海道事务了,独镇一方堪称封疆大吏,现在还要总管天下海贸?还要总揽关税? 你这是要上天啊! 魏徵不悦道:“赵国公,劳烦!” 老头子这边都伸手半天了,长孙无忌只好拿起奏折,气呼呼递给魏徵。 魏徵翻看奏折观看,长孙无忌以及面对李二陛下躬身道:“陛下,房俊此举,实是动摇国本之举措!天下关津之税由来已久,各地关津收取往来商税,不仅要供奉朝廷,亦有大批税收人员需要豢养。若是贸然裁撤,必然导致各处关津动荡,于国防不利。况且商业乃是自由行为,海商前来大唐贸易,大唐自当给予便给,又怎能画地为牢,规定其必须于某处口岸登陆交易?恐怕此举会使得各国海商群情纷扰,大大降低商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