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气,富贵堂皇,光明正大。若是阴谋算计,那边误入歧途、沦为小道,终至反噬,遗祸无穷。 眼下李二陛下堂堂正正,一番感人肺腑之言道出,长孙无忌已然绝无选择之余地。他知道李二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自然看得出李二陛下这番话都是情真意切,之所以不让他留在长安,不仅仅是为了防止他领着关陇贵族们兴云布雨,更是为了避免将来君臣之间再无回寰之余地。 无论李二陛下对关陇贵族的打压削弱有多么坚定,长孙无忌都能够确信,李二陛下心中始终存着“君臣相得,共为佳话”之心思,绝对不愿意等着长孙无忌走上那条君臣分裂的绝路,不得不兵戎相见、生死相决。 对于李二陛下来说,走到今天御极天下,过程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三个人。 杜如晦机智敏锐、果决无双,可惜早死,李二陛下对其极尽哀荣房玄龄足智多谋、沉稳厚重,十数年来兢兢业业、大公无私,亦是荣宠备至、致仕归乡而他长孙无忌被称为“贞观第一功臣”,功勋冠绝朝堂,李二陛下也想要君臣之间善始善终。 就连“毒舌”的魏徵都能忍耐,何况是他长孙无忌? 然而若是他沿着眼下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则很有可能走上一条不归路,君臣之间,生死相见 这一点,长孙无忌自己心里清楚,李二陛下显然也很清楚。 所以李二陛下才非要逼着长孙无忌与他一同征伐辽东,以此来杜绝君臣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甚。 甚至连昨夜房俊遭遇军卒刺杀之事,都只字未提 当然,提或不提,无关紧要。 这件事是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这个当口,谁也不想使其大白于天下,再无回寰之余地。 李二陛下明白,长孙无忌也明白。 “陛下,老臣领旨!” 长孙无忌叩谢皇恩,痛快的领下旨意,与李二陛下共赴辽东,征伐高句丽。 既然无法拒绝,何不干脆顺从?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子 李二陛下甚是欣慰,让长孙无忌起来,颔首道:“那辅机便回府准备一下,家中诸事对子弟做个交待,方能轻装上阵,与朕并肩杀敌!” “喏!” 长孙无忌领命,后退三步,转身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外,天色昏沉,威风轻抚,居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 他站在门前石阶上,面色阴沉的看着石阶下面容平静、肃然而立的房俊。两人目光对视,良久,长孙无忌迎着房俊清澈明亮的目光,缓缓道:“昨夜之事,非老夫所为。” 房俊微愣,然后蹙眉。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问道:“你信老夫之言?” 房俊坦然道:“说实话,某不喜欢赵国公,您太过阴险,且诸多谋算毫无底线可言,眼中只有家族,全无帝国。不过某虽然素来看不惯您的人品,却敬重您的地位。地位到了您这种地步,没必要说谎,那只能显得您越来越老迈,越来越无能,用不了几时,便是冢中枯骨而已。” 长孙无忌眼皮子一阵猛跳,后槽牙紧紧的咬着,腮帮子的肉棱蠕动。 娘咧! 房玄龄一生清正、温润君子,从不与人恶言,怎地生出这么一个嘴皮子如刀似枪的混账东西? 原本自己的话语能让房俊相信,他还有些自得,毕竟这最起码说明自己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即便是敌人亦能够予以钦佩。 可听听这混账的话语都是些什么东西? 简直将老夫贬低得毫无是处啊 所幸长孙无忌城府极深,虽然心中怒极,却也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并未当场发作,只是冷冷的看着房俊,哼了一声,抬脚走下石阶。 房俊负手而立,悠悠道:“赵国公之所以在某面前低了一头,是害怕等您随陛下出征之后,某心中怨愤,故而对诸位令郎下狠手吧?” 长孙无忌止步,转头看着房俊,目光之中毫不掩饰的阴戾,一字字道:“你尽可以去做,只要老夫的二郎少了一根毫毛,老夫就此立下毒誓,必有回报。” “呵呵。” 房俊轻笑一声,丝毫不在意长孙无忌毛发都快倒竖起来狠厉模样,上前一步,迎着长孙无忌的目光,淡淡道:“只是赵国公似乎忘了一件事,既然有人试图调集军卒刺杀与某,以此嫁祸于你,那万一以相同方法对付诸位令郎,然后嫁祸于某呢?” 长孙无忌目光一凝,房俊已然转过头,在石阶之下整理一番衣冠,抬脚进了御书房。 站在门外良久,长孙无忌才豁然转身,向外走去。 细雨飘飞,沾湿了衣裳,有些冷。 彻骨生寒 房俊走进御书房,见到李二陛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正慢慢的呷着茶水,上前施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嗯。”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多谢陛下。” 房俊谢过,上前坐在椅子上,只是没敢坐实,略微侧过身向着李二陛下这一侧。 也就是这个年代,等到了明清两朝,皇帝面前哪有臣子坐的位置?要么站着要么跪着,臣子在君王面前犹如奴才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李二陛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壶,示意房俊自己倒水喝,然后说道:“朕后天就将奔赴辽东,御驾亲征,太子留在长安监国。在此期间,你最大的任务便是协助京兆府掌控关中治安,一兵一卒之调动都要经由兵部审核准许,否则视其为谋逆叛国,严惩不贷!” “喏!” 房俊腰杆笔直的坐着,也没敢去倒水喝,闻言赶紧应下,同时心里难免疑惑。 陛下不可能不知昨夜之事,眼下将整个关中的治安都交由自己手中,难道就不怕自己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李二陛下似乎明白他心里想什么,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