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关陇门阀这等根植于关中数百年,一手搅动天下风云,攫取天下利益的庞然大物? 纵然一时间遭遇打压,且其族内青黄不接、子弟不肖,可是其深埋地下鲜有人能够感知的庞大实力,却绝对不允许小觑。 董明月眨眨眼,却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她手里掌握着实力极为庞大的一群密谍,几乎渗透至朝野各个方面,并未得到与之相应的反馈。 纵然关陇门阀的底蕴再是深厚,可是其眼下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降至最低点,甚至很难控制一军。在手无军权的情况下,纵然财富再多、人脉再广,又能有什么用? 所谓书生造饭、十年不成,没有军队在手,光靠一张嘴皮子,如何能成事? 孰料李元景对于看似日薄西山、江河日下的关陇门阀居然这般看好 或许,是因为关陇门阀对于内部权力的掌握、资源的分配极为谨慎,能够参预其中者皆是各家的核心人物,所以密谍也很难渗透,故而无法得知其隐藏的势力。 这是极有可能的,还是那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关陇门阀这等执掌至尊权利百余年的庞大势力? 李元景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 虽然他确认关陇门阀必定死力扶持晋王,储位之争绝不会就此尘埃落定,可心中依旧难免后悔遗憾。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只要河西战败,太子承受舆论之攻讦,他便可从中运作,使得太子威望暴跌、势力大减。 却不想房二那厮硬生生以绝对弱势之兵力,打出一场古今罕见的大捷,非但解脱了太子的困局,甚至将太子的声望推上前所未有之高峰 真真是世事难料。 当然最为郁闷的,还是当初未能将房俊收于麾下,替他冲锋陷阵。直至如今,他依旧未能想明白当初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会使得原本对他言听计从、极为亲厚的房俊忽然之间分道扬镳? 百思不得其解。 郁闷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问道:“谯国公那边如何?” 董明月跪坐在他身侧,素手提起白瓷茶壶为他斟茶,轻声道:“先前柴驸马得了河西大捷的消息,便立即去了谯国公府,面见谯国公。只不过两人私下谈话,左右无人伺候,故而其谈话之内容不得而知。” 纵然她手下的密谍遍布长安,却也不是什么都能侦知的。 人家兄弟两个关在房间之中私密谈话,任你密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得知 李元景颔首,道:“柴驸马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将利害得失剖析给谯国公听。这两兄弟家世显赫,却一样的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如何能够忍受被房俊骑在头上,一世投闲置散不得重用?必会做出明智之抉择。” 房俊越是威风八面,柴哲威就越是狼狈不堪,当初两人不同之选择,导致如今天壤之别一般的局面。 但是柴哲威这等世家子弟,如何能够甘心声威扫地、门楣蒙羞? 必然不会束手待毙。 若说河西之战的胜利带给他的利好,也就唯有使得柴哲威后退无路,必须筹谋如何重振声威、另辟蹊径了。 只要柴哲威不甘现状,就只能逐渐向他这便靠拢,为他所用。 必要的时候,这将是一枚决定胜负的杀招 万里之外的平穰城,被一场瑟瑟秋雨所笼罩。 城阙房舍皆沐浴于雨幕之中,秋风煞煞,烟雨迷蒙,连远处的山川峰峦都飘渺模糊,看不真切。 原本随着秋冬季节越来越近,高句丽上下应当欢欣鼓舞、士气高涨,毕竟以往无数次遭受中原王朝的征伐,都只能依托天时反败为胜。天气越冷,对于中原王朝的掣肘便愈大,等到下了雪,无论中原王朝如何气势如虹,都得从辽东之地上撤离。 然而现在,平穰城却处于威压之中,随着唐军兵锋直抵鸭绿水,大行城、泊汋城两处要塞朝不保夕,不仅百姓商贾仓惶恐惧,即便是朝中官员亦是各个彷徨无措。 唐军推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除去安市城略作抵抗,挡住了唐军将近两个月之外,其余各处被委以重任的城池尽皆被唐军攻破,数十万大军在辽东大地上狂飙突进,高句丽守军一触即溃,不可阻挡。 只要唐军攻陷大行城、泊汋城其中任意一座,便可取得渡口,进而强渡鸭绿水。鸭绿水距离平穰城不过数百里,以唐军所展示出来的战力与推进速度,只怕用不了一个月便可直抵平壤城下。 平穰城倒是集结了数十万高句丽军队以及各族联军,然而大多只是乌合之众,精锐都已经葬送在辽东各处山城。 依靠这些乌合之众,能挡得住唐军,守得住城池么? 几乎所有人都心生绝望,对此抱以最悲观的态度。此等形势之下,难免有人便意欲逃出平穰城,一路向南躲避战祸。只要离开平穰城,纵然最终唐军覆亡高句丽占据全境,大家也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而已,生活照样,甚至可以投诚过去继续当官。 唐军总不能将所有高句丽人都给杀干净吧? 可若是留在平穰城中,一旦城破,下场必定悲惨至极。以渊盖苏文的暴戾残忍,势必在守城只是全军皆兵,男女老幼齐齐驱赶至城头抗敌,誓死不降。 这肯定会造成唐军的重大伤亡。 安市城守军的遭遇已经说明唐军的凶残,缺乏粮秣辎重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俘虏,绝大多数伤重者亦或是老弱病残,都被唐军屠杀殆尽。 由此可见,等到唐军攻陷平穰城,势必大开杀戒,阖城上下都要面临唐军的横刀 然而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 早在数月之前,朝廷便下令严禁城内百姓逃亡,务必留守城中,与君王同在。 去特么与君王同在! 谁不知道如今的高句丽王早已被渊盖苏文那个奸贼所挟持控制?不许大家离开平穰城,只不过是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