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内侍离去,长乐公主方才惊诧道:“太子哥哥,这是为何?” 自己前来检举揭发,只需派人前往长孙家拿人即可,何以这般郑重紧张,且还要“百骑司”出马? 李承乾摆摆手,面色阴沉郑重,缓缓道:“此事牵扯甚广,长孙冲先前在平穰城还得数千精锐兵卒丧命,之后杳无音讯。此时都陡然潜返长安,暗中必有所图,不能等闲视之。” “百骑司”掌管维系皇权之责,一直以来李二陛下都对其颇多压制,使其发展极为有限,故而一旦出了长安城,“百骑司”便没有多大用处。这是李二陛下对这个暴力机构的限制,既却不得,又不能放任行事,否则必将遭受反噬。 最近“百骑司”屡有奏报,言及长安城内关陇各家行踪诡秘,似在预谋什么大事一般,相互间不断串联…… 先前也只是担忧关陇门阀欲策划兵变,故而多方防御,倍加小心。 不过现在既然知晓长孙冲秘密潜返长安,那么关陇门阀欲图兵变之事几可板钉钉,且居中策划、组织之人,必是长孙冲无疑。 也唯有长孙家的嫡长子,才能有这等份量号令关陇各家…… 关中局势,即将风波跌宕、烽烟骤起! 长乐公主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过是检举揭发长孙冲而已,怎地便牵扯到更大的事情去了? 李承乾见她有些不安,遂温言安慰道:“妹妹放心,无论如何,这回孤都要狠狠收拾这个逆贼,断不会让他再逍遥法外。今日天冷,况且时辰已晚,就某要回宫了,在这兴庆宫留宿吧,让太子妃陪陪你。” 他一贯心疼这个妹妹,知道她今日受了长孙冲骚扰,必然心中惶然难安,便想着将她留下,让太子妃苏氏好生宽解一番。 长乐公主正欲说话,便见到顶盔贯甲的李君羡已然大步入内,来到殿中躬身见礼,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李承乾颔首,道:“将军请入座。” “喏。” 李君羡应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因甲胄在身,也只是虚虚的坐了。 长乐公主遂起身对李承乾道:“那我先去后殿与嫂嫂聊聊,太子哥哥且忙正事要紧。” 李承乾一脸宠溺之色,笑道:“毋须在意,妹妹且放心便是。” 李君羡起身施礼:“恭送殿下!” 长乐公主冲他略微颔首,莲步轻移,去往后殿。 李君羡待到长乐公主身影消失在后殿门口,这才直起身入座。孰料刚刚入座,便听得李承乾缓缓说了一句:“长孙冲已然潜返关中,此刻就在这长安城中,将军可曾知晓?” 李君羡屁股刚刚贴椅子,闻言吓得一个激灵,坐弹簧一般站起,一脸惊诧:“殿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末将全然不知!” 这事儿如果是真的,他还真就不好交代了。 执掌“百骑司”,监视全城护卫皇权,却连长孙冲偷偷潜返都不知道,这是极为严重的失职。 尤有甚者,若是太子殿下认为他无能也就罢了,可万一被认为他明知此事却有意隐瞒,那可就离死不远了…… 李承乾摆摆手,神情淡然,道:“先前,长孙冲居然跑去终南山面见长乐,且言语之间殊为不敬,着实可恶。” 李君羡便知道此事必然不假,赶紧单膝跪地,请罪道:“末将疏于职守,贼人潜返关中居然毫不知情,实在是罪该万死。恳请殿下罢黜末将之职务,甘愿受罚,绝无怨言。” 其实说起来,他自己也憋屈得紧。 “百骑司”的名头听去很是威风,职责更是“护卫皇权”,乃是天子麾下第一号鹰犬走狗,本该横行无忌,令朝野下谈之色变才对。 实则却绝非如此。 李二陛下得位不正,时至今日朝野之中依旧不乏不服统治之人,明里暗里与陛下作对。故而,陛下需要“百骑司”监察百官,打探消息,将所有可能颠覆皇权的危险消除在萌芽之中。 然而李二陛下也明白,一旦“百骑司”权力过大,极易成为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豺狼,帮助自己巩固皇权的同时,亦能够祸乱朝纲、为非作歹,所以对于“百骑司”甚为防范,屡屡约束“百骑司”的权力,不准其将势力渗透至关中之外便是其中一项。 如此,就好似一头猛兽被戴嚼子,不能恣意妄为择人而噬的同时,也就限制了“百骑司”的能力。 可偏偏自从陛下御驾亲征、太子监国以来,朝局跌宕起伏、巨变频仍,太子殿下将“百骑司”视作得力之臂助,委以重任。但“百骑司”自身能力有限,仓促之间如何能够渗透进关陇那些个传承百年甚至数百年的门阀之中? 但是关键时刻不能发挥作用,未能为太子殿下分忧,对社稷稳固毫无贡献,却是毫无疑问的失职之罪。 讲实话,若是换了一个残暴戾的太子,此刻将李君羡斩首以泄愤都是寻常…… 所幸李承乾宽厚仁爱,见到李君羡惶然无措的模样,赶紧安抚道:“将军毋须如此,关陇传承久远,势力根深蒂固,又岂是‘百骑司’欲仓促之间可以对抗?孤请将军前来,是要商讨如何行事,非是问罪,还请将军放心,速速入座。” “多谢殿下宽宥!” 李君羡松了口气,起身入座,道:“是否需要末将即刻带兵封锁赵国公府,入内捉拿长孙冲?” 李承乾颔首道:“这是必然,此獠犯下谋逆大罪在先,平穰城七星门又害得数千将士葬身火海,其罪当诛,罪不容恕!不过更为重要的是,是长孙冲此番潜返长安所谋划之事到底为何?有多少人参预其中,又将通过何等方式来达成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使得李君羡沉默。 关陇门阀最近动作频频,其发动兵变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只不过尚无确凿之证据,在此等局势之下,太子也只能加强防范,却不能在其未有确凿证据之前先发制人。 太子毕竟不是皇帝,不能“不教而诛”,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