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开处,一身黑衣的李安俨夹着一团风雪步入房内,见到书案之后正襟危坐、意态闲适的柴哲威,上前两步,施行军礼:“在下李安俨,见过谯国公!” 游文芝自后进入,反手掩上房门。 柴哲威悍然颔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你我亦算是旧识,毋须客气,请入座说话。” “多谢谯国公。” 李安俨谢过,起身到一旁做好,游文芝已然沏了一壶热茶奉上。 柴哲威也呷了一口茶水,这才抬眼看着李安俨,问道:“夜半三更、风雪交加,中郎将不在家中安睡,却跑到这军营中来,却不知所为何事?” 时局紧迫,李安俨也不绕圈子,自怀中逃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柴哲威,直言道:“眼下关中不靖,有叛军欲图谋不轨,恐肆虐东宫、颠覆社稷!吾家殿下深忧局势,不能只为自身之安危祸福便对朝局置之不理,愿擎天保驾、力挽狂澜!只恨身单力孤,不能挫敌锋锐、护佑国祚,故恳请谯国公奉公为国、起兵讨逆,共襄盛举!” 柴哲威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哂然:这位荆王殿下倒真是好算计,分明是火中取粟、谋求大位,却说成为国为民、满腔忠义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只在乎李元景给自己许下何等利益。 他展开信笺,一目十行,看罢之后,将信笺丢到一侧的炭盆当中,看着那信笺瞬间红透、起火、化作飞灰,这才淡淡道:“回去回复荆王殿下,便说本帅已然知晓。” “啊?” 李安俨愣了一下,这就完了? “吾家殿下素来对谯国公陪加推崇,认为您忠义无双、才具惊艳,乃是贞观勋戚之后最为出类拔萃的人才,理当更受重用才是。只恨房俊那等奸佞弄权,致使国公受到陛下猜忌,始终未得重用,朝野嗟叹,更令殿下时常引为憾事,愤懑不平!此番逆贼祸乱朝纲,正当借此机会剪除奸佞、涤荡寰宇,使得正直之士屹立朝堂,奸佞之辈扫落尘埃!” 他一番陈词慷慨激昂,将柴哲威描述成一个怀才不遇、倍受奸佞欺凌的忠臣良将,并且许诺事成之后,必将受到重用。 然而这等话语如何能够打动柴哲威?柴哲威若是响应李元景行事,那便是将身家性命尽皆压上,若无实质的利益,绝无可能动心。 故而,柴哲威只是略微颔首,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如此,吾知晓了,足下前去回复即可。” 李安俨一口气憋在胸口,有些愠怒。 什么叫“知道了”?眼下叛军蜂拥入城,大战一触即发,最是局势紧迫之时,根本不容许半分耽搁或是错误。无论您心中如何打算,也如论联盟之事成与不成,您总得给个准话儿吧?平平淡淡却又含义十足的一句“我知道了”,您让我回去如何交差? 不过心中再是不满,却也不敢宣诸于表面,依旧恭谨道:“殿下有命,勒令在下定要从谯国公这边要一个准话儿,以便确定后续事宜。故而,在下冒昧,敢问谯国公,会否准时起兵攻陷玄武门,进而与荆王府的军队会师于朱雀门下?” 他是一定要柴哲威一个答复的,否则单纯的一句“知道了”,让李元景如何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 甚至于若是没有柴哲威的鼎力相助,李元景都未必敢以宗室之名义“拨乱反正”“诛除叛逆”,伺机窥探大宝 他对柴哲威不满,然而柴哲威对李元景也有不满! 起兵攻陷玄武门,说得好听是匡扶社稷、稳定朝局,实则便是实打实的谋朝篡位!自己要承担天大的风险,你却轻描淡写的一个“宰辅之位”便想诓我入彀?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咪咪阅读。 这位荆王殿下素以“贤王”之面目示人,看似宽宏大度,实则锱铢必较,这等要紧时刻却连一个厚重的许诺都吝啬不给,还想让人跟着你冒犯天条、承担天大的干系? 想屁咧! 李元景已经不仅仅是“干大事而惜身”,还吝啬奖赏,这样人断不能共富贵。 心中主意已定,嘴上却说道:“此举事关重大,吾又何敢草率决定?自家身家性命事若是连累殿下,万死难辞其咎也!这样,还请足下回复殿下,便说吾已决定,若是殿下能够攻陷兴庆宫,将玉玺掌握手中,则吾必附于骥尾,愿效死力!” 纵然不看好李元景,却也得给自己留条路,毕竟眼下长安城中局势纷杂,一切皆有可能,万一李元景走了狗屎运刺杀太子成功,且夺取玉玺,关陇门阀未必就不会改弦更张,进而支持李元景登基。 若是这个时候将退路断绝,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李安俨也明白了,柴哲威不是不愿起兵,而是不愿承担太大的风险,若是荆王殿下率先能够取得一定的优势,那么柴哲威也定会起兵响应,共谋大事。 虽然太过市侩,却也是人之常情。 尤为重要的是,人家柴哲威掌着左屯卫数万大军,有资格在这场风浪当中稳坐钓鱼台,讨价还价 深吸口气,李安俨起身施礼,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这般回复殿下便是,只是眼下局势紧迫,还望谯国公能够未雨绸缪,莫要坐失良机。” 言罢,转身离去。 游文芝起身将其送到门外,而后折返,柴哲威一侧的椅子上,叹息道:“荆王殿下能够派来李安俨,足矣见得对大帅之器重与尊敬。大帅这般敷衍了事,殊为不妥。” 他觉得荆王殿下对于柴哲威已经算是极为礼遇,只从自己被荆王殿下派来接洽便可见一斑。 他是顿丘人,当年与隐太子李建成同娶于荥阳郑氏,因而成为李建成的属官,被李建成倚为心腹。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败亡后,李安俨在明知李建成已死的情况下依旧殊死奋战,李二陛下对其甚为欣赏,且夸赞其忠诚。 当时李二陛下不知应当如何处置李建成的旧部,甚为烦恼,尉迟恭曾谏言:“罪在二凶,既伏其诛,若支余党,非所以求安也。”毕竟李建成乃是正朔太子,且经营多年,党羽遍及朝堂军队,树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