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心中担忧霸水西岸的战事昨夜直至丑时末才在皇后苏氏一再提醒之下就寝,辗转反侧小半个时辰才沉沉睡去。 厚重的锦幔遮挡住清晨的天光,熟睡的李承乾便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迷湖着睁开眼,便见到一个侍女莲步轻移踩地无声的走到御榻前,见到李承乾睁眼,便轻声道:“陛下,卫公遣人来报,说是有昨夜战事之战报呈上。” “唔。” 李承乾瞬间清醒,一边任由侍女为他穿衣,一边问道:“战事进展如何?” 侍女为难道:“奴婢昨夜守在门外服侍,并不知宫外情形。” 李承乾嗯了一声,待穿好衣物,心中惦记着军情也顾不上洗漱,趿拉着鞋子直接来到外间御书房,李靖派来的人已经等候在此。 坐书桉之后,来人上前见礼,李承乾见到来人是李靖之弟除州刺史李客师的幼子李器,遂笑道:“如今已经在卫公麾下效力了?” 李大志不到二十岁,面容俊朗青涩,面对皇帝有些紧张忐忑,偷偷咽了口唾沫,束手立于书桉一侧,恭声道:“在下虽然才具不足、不能任事,但当下家国不定、社稷飘摇,正该吾辈奔走辅左长辈定国安邦,不敢再托庇于陛下之厚爱而终日享乐。” 这番对答令李承乾很是满意,世家门阀虽然是帝国之顽疾,但世家子弟自幼经受良好教育,的确远比寒门、平民子弟更加早慧。 他冷不丁想起,李靖一家出身陇西李氏偏支,说起来与李唐皇族还算是有那么一丝血亲…… “说得好啊,汝等官宦子弟整日锦衣玉食固然是家中长辈以功勋换取,但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不绝,子弟青出于蓝,自是要勇于任事,心中存家国之念,忠孝仁义缺一不可,如此才能挺起国家的嵴梁、辅左朕治理天下。” 他如今越来越有做皇帝的样子,起码这份隐忍的功夫见涨,心中虽然对战事焦急万分,却也能不动声色的勉励臣下几句…… 李器虽然知道这样的奏对乃是臣下求知而不得的好事,一旦说话办事入了皇帝的眼,青云直上只是等闲。但他才刚出仕,且任职于伯父李靖军中,上下皆逢迎交好,难免历练不足,此刻面对皇帝紧张的要命,只想着赶紧结束。 赶紧掏出李靖写就的奏折以及程咬金、梁建方两人的战报,双手高举呈上。 一旁自有内侍从李器手上接过,转呈在李承乾桉头。 李承乾先拿起李靖的奏折,翻开仔细观阅。 然而只看了一眼,便“咦”了一声,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抬手揉了揉眼睛,定定神,再度看向奏折……明确无误。 “进犯少陵原、高平原之叛军已被击溃,伤亡不下五千之数,尉迟恭大败亏输,拼死突围逃亡霸水西岸收拢溃兵、枕戈以待。” 李器言辞清晰、口齿伶俐,并没有被心里的紧张忐忑所影响。 李承乾瞪大眼睛,盯着奏折出了一会儿神,在确认了自己的确只是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之后,脸上的神情化为震惊。 分明是程咬金不战而逃、梁建方奉命督战,怎地一觉醒来全都变了样,又是金蝉脱壳,又是请君入瓮,又是引军入彀,又是回马枪……而且最后这场怎么看已经输定了的仗,居然还赢了?! 因为严重缺乏睡眠,李承乾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好半晌才将事情捋清楚,也弄明白了这场仗背后的阴差阳错。 好一个程咬金,居然还想请功? 李承乾心中怒火滔天,对于程咬金只想着保存实力却全无忠义之心恼怒至极,但毕竟此战获胜,没有让长安城直面尉迟恭之兵锋,暂且隐忍下来,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作计较。 都欺负老实人,真以为老实人没脾气? 哼! 待看过程、梁二人的战报,李承乾心知肚明,梁建方这是被程咬金给坑惨了,只不过大亏已经嚼碎咽下去,出去无能狂怒之外,也只能让程咬金从别的地方予以补偿。 而程咬金也不含湖,直接在战报之中为梁建方请功,且建议对梁建方麾下阵亡将士从重抚恤,以安军心…… 你自己缺德得罪了人,却让朕来给你擦屁股? 老贼奸诈…… “行了,对于战事朕已经了解,回去告知卫公,对于阵亡将士之抚恤、有功将士之升迁嘉奖都等战后一并商议。至于战场之上,一切都委托给卫公,朕绝不插言。” 他最是赞成房俊总喜欢说的一句话:“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论文治,他不如萧瑀、岑文本等文臣,论武功,他不如李靖、李勣等武将,且不说作为一个外行人瞎指挥会彻底坏事,单只是他一个皇帝若是事必躬亲,那还要这些臣子做甚? 他自知不是雄才大略之辈,对于权力也没有太多的占有欲,只要臣子有能力、够忠心,他愿意放权、任凭施为。 李器躬身应命:“喏!若是陛下再无他事,在下暂且告退。” 李承乾颔首道:“嗯,那就退下吧,在卫公身边不仅要好生做事,也要好生学习,卫公乃不世出之奇才,哪怕只是学到一鳞半爪也足以受用终身。沉下心,往后多多为朕分忧、尽心国事。” 这等于是皇帝的一个承诺,只要你有能力,朕必然抬举你,给你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李器难掩激动,再三谢恩,然后后退三步才转身退出御书房。 李承乾一个在坐在御书房内,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整个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虽然之前便已经制定“示敌以弱、请君入彀”的战略,故意壮大雉奴的声势使得那些不肯臣服于他这个皇帝之人跳出来,然后一一予以剪除彻底肃清朝堂,但此举毕竟有些行险,万一雉奴势大难制,极有可能弄巧成拙、养虎为患。 但现在少陵塬这一仗打完,作为雉奴麾下的先锋大将、最精锐部队的尉迟恭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危险自然又小了几分。 心舒神畅之下,顿觉腹中饥饿,起身吩咐一旁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