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李勣作为现在当之无愧的“军方第一人”,麾下并无任何一支直属的部队,这是惯例,是对于强势人物的提防,以免出现军政大权归于一身的权臣。颌 但李勣曾经的功勋与地位注定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少有人及,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若是这个时候出宫而去召集旧部联络各地驻军,很容易拉起另外一支强横的势力…… 说到底,因为之前李勣的种种表现,李承乾觉得他的立场存在问题,必须将其拘束在宫内,不能放虎归山。 李勣明白了李承乾的心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屈辱、愤怒,确实是他在李承乾登基之初表现得不支持、不反对、袖手旁观,又怎么能奢求李承乾毫无保留的信任呢? 李君羡大步走入殿中,施礼之后,通报了最新战况:“叛军勐攻内重门,内重门守军不敌,城门沦陷。叛军自内重门而入,玄德门外驻军入宫协防,但叛军进军速度极快,程务挺不得已率军赶赴甘露殿、神龙殿一线,协助宫内禁军构筑防线。现在激战正烈,守卫力量薄弱,伤亡惨重,甘露殿一线随时可能被叛军突破,陛下应早做准备。” 太极宫有“朝、寝之别”,太极殿后为朱明门,其北为两仪门,朱明门与两仪门之间的横街即是朝、寝之界。 寝区内又被一条永巷分为前后两排宫殿,永巷中加设了四道横门:东横门、西横门、日华门、月华门。永巷南是皇帝生活区,即“帝寝”,永巷北是皇后妃子居住区,即“后寝”,绝对禁止外臣进入。 前排正中是两仪殿建筑群,横街以北,正中是甘露门,门内是寝殿甘露殿。甘露殿左右有神龙殿和安仁殿,再向两侧还有大吉殿、百福殿、承庆殿,诸殿各有院落。颌 甘露殿以北则是后苑,现在全部沦陷,而叛军一旦突破甘露殿,便会进入“后寝”区域,这里殿宇楼阁交错坐落,非常不利于阻止防御,一旦叛军突入,部队分散各自为政,其兵力优势便会彻底显现,距离武德殿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无论李承乾事先有着多么严密的准备,这个时候都应该早做准备,要么搬去太极殿暂时坐镇,局势彻底恶化之时由承天门撤出宫城,要么直接由武德殿地下的密道出京,彻底放弃太极宫,承认失败…… 李承乾摇摇头:“还不到危急之时,不必慌乱,朕若此时搬出武德殿避险,不仅使得宫内守卫军心不稳,更会让朝野上下立场动摇,得不偿失。诸位不必再劝,待到真正败局已定,朕不会坐以待毙,朕乃父皇金典册封之储君,受天地庇佑登基御极,大义所在、名正言顺,焉能眼看着逆贼窃居大宝、荼毒天下?朕绝不会意气用事,此生此世,与逆贼势不两立!” 当初关陇兵变之时,他曾经一度被迫赶往玄武门做好准备流亡天下,那时候本就心志不坚的他甚至萌生死志,对于前途充满绝望希望一死了之。 但现在他决然不是当初的心态,作为大唐皇帝,即便长安沦陷,他也有信心重整旗鼓,夺回失去的河山。 诸人也都松了口气,身为帝王御极天下,自尊与骄傲自然非同一般,有些时候很难接受失败,若是李承乾承受不住打击心灰意冷丧失斗志,对于在场之人来说简直就是穷途末路。只要李承乾斗志不灭,就算被叛军攻占长安又如何? 大不了割据江山各自为政,休养生息之后再度反攻长安……颌 李勣问道:“越国公可有什么话语转达?” 李君羡摇头道:“统军的是程务挺,越国公一直未曾路面,或许还在玄德门之外的军营。” 李勣蹙眉:“这等时候,房俊不在军中统率麾下抵御叛军,居然还留在禁苑军营之中?” 这很明显不对劲。 房俊可不是粗陋之人,反而是那种无论任何事只要交给他你就可以彻底放心的人,事情再难办,他也总会办得妥妥当当。如此危急之时刻只让一个程务挺统军,他自己躲起来? 肯定有事情发生。 正在这时,内侍总管王德入殿,来到李承乾身侧,躬身低声道:“陛下,长乐殿下已经与其淑景殿一众人等前来汇合,应该如何安置?”颌 李承乾吃了一惊,叛军骤然暴起直接攻击内重门并很快破门而入,整个太极宫兵凶战危风声鹤唳,自己居然一时间没想起长乐所在的淑景殿安危,这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自己此生难安…… 他忙道:“直接引去皇后之处即可,另外,晋阳以及其余皇子、公主可曾妥善安置?” 自他登基以来,由于太极殿在关陇兵变之中几乎损毁一直处于修缮状态,便留在武德殿处置公务、接见外臣,也并未去往帝王下榻的神龙殿,最近局势不稳,武德殿来来往往的文臣武将很多,便在西侧的立政殿休息,皇后苏氏也在彼处。 王德答道:“陛下放心,叛军攻击内重门之时,老奴已经派人将诸位亲王、皇子、公主都接了过来,暂时于大吉殿安置。” 李承乾这才放下心:“都送去立政殿吧,让皇后妥善照料,万万不可出现意外。” “喏!” 王德应下,转身弓着腰贴着墙根走出大殿。颌 李承乾迎着诸人的目光,下令道:“给卫公传旨吧,让他集结东宫六率已经霸水防线的军队回援长安、入京勤王。另外,严密注视城南的晋王大军,既然李道宗反叛杀入玄武门,想必晋王也一定强攻明德门予以呼应,一定要将其挡住,否则南北夹击,局势危矣。” 李勣欣然道:“陛下圣明。” 这等生死存亡之时,李承乾并未有心中恐慌自乱阵脚,反而气度沉稳应对自如,可见其心性虽然懦弱了一些,却也有几分临危不变的骨气,而且果然事先有所准备,对于事态的每一步变化都提前做好应对。 他却完全不知其中详细究竟,可见自己早已被皇帝排除在心腹党羽之外…… 但他非但不因此沮丧,反而很是轻松。他之所以在关陇兵变之时甚至李承乾即位之初表现得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