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命,即便是同胞兄妹,个人境遇也是天差地别。
有人千娇万宠地长大,纵使经历了亡国之难,却仍不失郡主的尊崇地位;有人在生死之间游走,即便立下赫赫战功,也还需苦心孤诣地谋一个前程。
“太子殿下。”
“墨轩与我生分了,从前都是喊皇兄的。”太子笑道,“你我兄弟一同被母后扶养长大,何必如此见外。”
林墨轩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皇兄”。
母妃在他两岁时带着妹妹离开王府,父王悲痛之下自请戍边,而他则被父王送进了宫中。这就是太子口中,他们一同被皇后扶养长大的缘由。
从两岁到七岁,他一直住在皇后的长乐宫,只有父王每年回京的时候他才会被送回王府。在所有兄弟姐妹当中,他确实和太子最相熟。
“你我兄弟许久不见,今日不醉不归。”
“皇兄有此雅兴,墨轩自当奉陪。”
*
林弈回到王府时,冷洛娴正在窗下翻看账册。
“小娴。”
“你回来了。”冷洛娴并未抬眼,依旧打着手中算盘。
他们初回衡湘,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林弈带林墨轩进宫复命,冷洛娴则开始接手王府内务。
她虽对林弈仍旧怨恨,但能从一个不受宠的帝姬走到护国长公主的位置,冷洛娴十分擅长审时度势。
她不在乎自己,但她在乎女儿,她要保证女儿以静渊王府郡主的身份出嫁。那么,她必须做好这个王妃。
不能掌控一国,她至少要掌控一府。
“我做主,把铃兰君影姐妹留下来了。”冷洛娴道。
“也好。”林弈点点头,“这一路两个姑娘功劳不小。她们若是愿意,留在府上当客卿也无妨,日后你与阿莲出门我也放心。”
冷洛娴也是这般想,她抬眼问道:“文脩呢?这事需得与他说一声。”
林弈心知王妃对儿子有心结,也不纠正冷洛娴的称呼。他只道:“我和墨轩一同进宫,他便被太子带去长乐宫了。当年皇后养他几年,他如今回京,是应该去请安。”
正说着,有侍女进来禀报:“宫里派人传话,太子留大公子在东宫用晚膳,教王爷王妃不必担心。”
林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儿子年少时与太子关系好,兄弟二人想叙叙旧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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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太子随意问道:“你日后可有何打算?”
林墨轩已经有些醉意,闻言道:“我能如何打算,无非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我倒是想留在京中,只是……”林墨轩自嘲地一笑,“父王对我不喜,母妃恨我入骨。我或许……只能回九宫楼。”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毕竟还是九宫楼主。”
“许是你多心了。”太子劝解道,“父子没有隔夜仇。”
林墨轩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我足有十年没见他。”
太子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墨轩握着酒杯的手在空中一顿。
“他说,宁可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如他所愿。”
“伯父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太子劝道,“你走了之后,伯父派人寻了你许久,只是没能找到。”
林墨轩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喝酒。”
太子举了举手中酒盏,陪着同饮一杯后又道:“你若想留京,没有人会赶你走。我也盼你能留在衡湘,你我兄弟还可时不时小聚一场。”
听太子旧话重提,林墨轩笑了笑:“皇兄想替我谋个前程?”
太子并不否认,只是道:“你想去何处?我尽力替你安排。”
林墨轩垂眸思索片刻,慢慢道:“龙翼司罢。”
太子一怔。
“我本就是佽飞卫。”林墨轩执起酒壶,又给自己满斟一杯酒。
“为何要去龙翼司?”太子不解,“你若有意入朝,六部随便你挑。尚书侍郎的位置虽暂时不能给你,但你在部里待个一年半载便可。或者你若愿意,东宫总有你一席之地。”
“多谢皇兄厚爱。”林墨轩笑了笑,“可我在九宫楼十年。我学的是杀人的本事,我会的也只有这些。旁的,我做不来。”
“何况,”林墨轩微微蹙眉,“佽飞卫……着实应该被调.教一番。”
太子沉吟半晌,屈指轻扣桌面:“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拦你。只是佽飞卫……”佽飞卫只能被帝王掌控,纵使他贵为太子,也插不去手。
“皇兄不必费心替我安排。”林墨轩善解人意道,“我从头做起便是。”
“我去替你向父皇说。”太子道,“佽飞卫指挥使是伯父,副指挥使楚大人是父皇心腹,父皇恐怕不会把这两个位置给你。余下禁卫司、探事司、镇法司、抚纪司,你想去哪一个?”
“抚纪司。”
*
是夜,林墨轩大醉,留宿东宫。
太子命人扶林墨轩去休息,自己摇摇晃晃地去了正院。太子妃连忙带人迎出来,命侍女打水服侍太子更衣沐浴。
待洗去一身酒气,夫妻俩并肩躺在床上后,太子妃方心疼地道:“殿下辛苦了。”
“倒也称不上辛苦。”太子已是半醉,闻言笑了笑道,“虽说是拉拢……他毕竟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也真心盼他好的。”
“相比于孤那些兄弟……还是这个堂弟与孤亲厚。”
这厢太子夫妻夜话,那边林墨轩打发了侍从,又恢复了清醒的模样。
他确实有些醉意,但是身为九宫楼主,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醉到不省人事的境地。
无非,逢场作戏罢了。
他与太子确实曾经十分亲近,但也只是曾经。如果他不曾离京,如果他不曾去九宫楼,如果他没有查到皇后的那些小动作……或许,他会如皇后所愿,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惜,没有如果。
但也无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