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卿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安,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而且今日学院里的人都好生奇怪,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没人与她说话。
一下学,出了院门,就瞧见了青鸢背对着她,不停地在走来走去,背影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她眉心一跳,往前快走了几步,直接开口询问:“可是家里出事了?”
“没……没有!”青鸢垂下头避开她的眼,不敢看她,神情闪躲,吞吞吐吐地开口否定。
姬卿瞧见她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到了几分,也不继续多问,心急火燎的往家中赶。
整条朱雀大街上静的可怕,本该是家家户户挂红灯笼放鞭炮的热闹场景,却一家也不见。
家家户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只远远地便瞧见了一条条白幡在随风飘荡。
街上大量黄纸洒落在两旁,上面已然有些黑黑的脚印,从街头洒到了街尾,一眼望不见头。
姬卿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遂逐渐加紧了步伐,后面更是不安到了极点,跑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注意点脚下,您不可以……”青鸢跟在后面追着喊。
到后面她几乎是颠颠撞撞地走到了家门口。
见到府门大开的家和门前不断飘动的丧幡,她小脸瞬间煞白,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留守的家仆上前想要扶住她,她一一拂开他们的手,垂着脑袋,默了片刻,低声道:“何人故去?!”
众人或低着头垂泪,或转过身假装看别处拭泪,皆不敢作答。
此时,隔壁另一条街传来一阵喧闹的炮竹声,隐约又传来小孩的打闹声,间或还有大人们的笑骂……
“我在问你们是谁死了!!!”嗓音骤然抬高,少女抬头,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身后的青鸢想扶住她,被她一把反握住手,泪凌凌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青鸢,我再问你一次,是何人?”
青鸢看着她的小姐,终究忍不住,声音哽咽道:“小姐,是——王爷、王妃啊。”说完实在忍不住转身抬手抹泪。
闻言,面前少女瞬间瘫坐在了地上,眸子刹那暗淡,变得毫无光彩。
半响才挣扎着起身,嘴里一边喃喃:“父亲?母亲?怎么会呢?”一边撞开了身边的人,摇摇晃晃地就要朝里走。
葛嬷嬷正好从里面出来,她对姬卿鞠了深深的一躬,浑浊的眼睛噙满了泪,声音满是疲惫和苍凉:“小姐,请节哀。”
姬卿含泪上前紧抓着她的衣袖,问道:“嬷嬷,他们呢?”
“世子已经带着王爷王妃下葬了。”
“什…么?”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她一阵心神恍惚,几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葛嬷嬷垂眸避开了她的眼,抹了抹眼角的泪:“回小姐,世子已经带着王爷王妃他们下葬了。”
她觉得脑子里面的弦骤然一下绷断了,厉声哭喊道:“他凭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他凭什么?”说着说着蹲下身抱紧双臂细细哭泣。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已经哭肿的眼睛,幽幽地望着葛嬷嬷:“嬷嬷,给我一匹马。”
葛嬷嬷起初不肯,态度十分强硬。
姬卿也不言语,就倔强地盯着她,静静的流泪。
被她盯了好一会,葛嬷嬷终是松口:“行了,给小姐牵一匹马来。小姐,跟老奴进来吧,换身衣服去。”
然后俯身又进了府内,只是她的背比出来时更驼了些。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因下着雪,路面上有些潮湿。阴霾之下,渐渐有雨混着雪一起落下,并且有逐渐变大的趋势——是经年罕见的雪雨。
姬卿一路上都在打马狂奔,雪雨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已经数不清这是摔的第几跤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等我…等我,我一定要见你们最后一面!
身下的马背上已然是见了血,有些不受控。
雪打在脸上生疼,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身后远远跟着的护卫看着他们的小姐一遍又一遍的
摔倒,爬起,上马。
又摔倒,又爬起,又上马。
饶是七尺男儿还是忍不住别过头抹泪。
西山。
是历朝在京王爷的陵墓所在地。
姬宁等人抵达西山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风近乎凄厉地在刮,和着雪打在人脸上,生疼。
西山指挥使早就率部下候在此处,见人来了,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
见礼过后,让部下赶紧上前帮忙。
姬宁低头吩咐了几句之后就不再言语,垂着头神情几乎漠然地看着西山众多守卫将两俱棺椁慢慢往下放。
夜色低沉,大雪纷飞,夹杂着冰冷刺骨的雨丝。狂风呼啸着,嘶吼着,咆哮着,近乎肆虐般地在每个人脸上刮打。
风越刮越大,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厚,雨也越下越大,越下越密。
西山地势本就险峻,加之下的又是雪雨。
地面湿滑的不行,有好几名守卫一不注意就摔了几跤,身子直直地狠狠载进陵墓里面,发出极大的碰撞之声。
“大胆,敢冒犯王爷王妃……”西山指挥使正想发怒,就见那位年轻世子望过来的视线——又沉又冷,于是识趣的噤声。
接下来是长久的缄默。
冰冷刺骨的寒风灌入每个人的领口,更像是浇在王府内每个人的心上,异常冰凉。
姬宁就站在一旁看着父母的棺椁快速地被冰雪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清秀的面容也像被冰雪覆盖似的,满是冰冷。
等大家好不容易将玉棺放入目中,就听见来自上方沉沉的一句:“让他们退下掌灯,我自己合棺。”
“不行的,世子,这很重的,你自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西山指挥使下意识拒绝,然而看清眼前人的脸色之时,识趣的住了嘴。
曲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到了嘴边却改口道:“都退下吧!你们都掌着灯,让世子合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