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即将到达虞州之际，原本疾速前进的软轿却骤然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抬轿的四人其中之一眼尖地发现有道黑影在必经之处的断桥等他们。
他们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只好停在原地，躬身朝轿内低道：“少主，前方有人拦住去路。”
王谢慢腾腾地掀开轿帘的一角，借着夜色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便极为散漫地轻嗤了一声。
却不料惊到了倚在旁侧，原本已经迷迷瞪瞪睡过去的少年。
不知为何，少年眉宇之间似乎萦绕着浓浓的忧伤。眼睫颤了颤，下一瞬，那双如黑濯石般乌黑的眼眸缓缓睁开，攸地直直朝王谢看过来。
眸底没有刚醒的惺忪，也无半分被人吵醒的不悦，只是幽深如寒潭，尽是冰凉。他肤色冷白，唇边丝毫没有血色，泻下的月光照亮他半边侧脸，一时之间竟像索命而来的黑无常一般。
王谢被他眼神所慑，怔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凤眸几经流转后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歪头朝他示意：“喏，你家那二叔来了。”
姬宁没说话，只是抬起眼帘朝外看了一眼，接着启唇与王谢交待了一句什么，而后下了轿。
主仆二人避开其他人，来到一僻静处。
姬宁双手负在身后，“城内情形如何？”
“与往常无异，请世子放心。”
“好。”少年稍稍放下心，转身打算继续赶路时，却听得身后曲直带着犹豫的问话：“世子……莫非全然不知前日大晏军进犯之事？”
闻言，少年急转回身，面上尽是惊怒：“进犯？什么进犯？进犯虞州？何时？”
见他如此反应，曲直确定他当真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看着他脸上的急色，他连忙抱拳，垂首补上一句：“世子不必忧心，小姐……小姐…她…”他抬头看了看眼前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才闭眼道：“小姐已以您的身份暂时稳住局面，所以…”
“待会儿可能要稍微委屈世子和王公子稍稍乔装后入城。”
姬宁抿起唇，定定地看了曲直许久，眸色暗了又暗，直把他盯得头越来越低，才轻应了声“嗯”。
得到这一声应答，曲直忙抬袖搽搽额头的汗，恭敬地候在一旁等着引路。
姬宁钻进轿子里，简单朝王谢说明了情况，结果惹来他抬眼轻笑：“如此说来，你这妹妹倒真没浪费你们这生的一模一样的脸。”
引得姬宁斜眼白了他一眼。
“你在虞州有产业吧？”
“当然。”
“那你今晚自己找地儿睡，我过几日再去寻你。”
“好啊你，过河拆桥是不是？忘恩负义啊！”王谢笑骂。
姬宁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几人由曲直领着径直从后门入的府，没惊动门口的府兵。
有来往巡夜的士兵朝曲直见礼，为恐被他人发现，身着黑色斗篷的姬宁极快地侧身低下头去。
谁知，为首的少年如鹰隼般的目光瞬间就看了过来——在他们身上不断搜巡，眼看着就要上前来检查。
曲直干笑一声，当即上前勾住那人肩膀，神情颇为不自然：“路副将，今夜是你当值？”
姬宁则趁此机会，扶着翁泗急步前行，在拐弯处迅速闪进自己屋内。
而门外被曲直绊住的路凌却在门关上的刹那，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鬼使神差地侧过头，定定地看着那扇已经紧闭上的房门。
曲直看着眼前这位极为年轻的副将，嘴角微动，刚要开口。
就听少年轻笑一声，随即视线转向他：“二叔，明日帮我代个班啊？”声音里满是天真。
“………”
替已经睡熟了的翁泗掩好被角之后，姬宁突然朝无人的屋子里发出一道命令：“叫小姐来见我。”
“不必了，哥哥，我在这里。”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
待姬宁一转身就看见身形纤细的少女完整地穿戴着他的盔甲，站在他身前。
姬宁脸上遍布阴霾，罕见的在她面前露出怒容：“怎么回事？”
姬卿顺着他视线看去——就看见银色盔甲上有几滴没能洗掉，极淡的血迹。
唉，终究还是躲不过。
“你先坐。”
“你少以为可以随意糊弄过去，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父王他们什么？！”
姬宁看着她，几乎声色俱厉地问，眼神也有些冷漠。
“别生气了嘛，哥哥。”少女垂下眼，去拉他的袖摆，摇晃着撒娇：“我记得，我记得的，你别生气啊！”
“这不是你不在嘛！你在我肯定不会这样的呀！”
姬宁脸色还是难看的厉害：“那日究竟是怎么的境况？”
眼见哥哥这般，姬卿再也不敢隐瞒，只得将那日情形一五一十地讲述着来。
“那日……”
继那名汉子发出质问以后，在场的百姓像是得到了鼓舞，接二连三地开始控诉。
“我们家世世代代都在虞州经商，是…是顾行远那畜牲，他刚上任就封了我们的铺子，褫夺我们的商号，强行解散我们的伙计。结果导致我们最新一批的上等茶叶在中途遇上雨水——无人救灾，损失巨大。我的祖父因此染病，日夜忧心，哀怨而死。”
“姚琛姚大人，将军认识吧？家父乃是一名绸缎商，我们家的苏锦在四国都排的上号。可因为不教给他们姚家漂染技术，被他们打成重伤，横死街头，事后为了掩盖，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们全家没入罪籍……”
“我与夫君原本开了一家典当铺子，生意极好。旁边铺子眼红，起先先是威胁我们让我们搬走，我们不肯。后来他就给总兵府里的官兵们塞了银子，使计封了我们铺子。还四处造我夫君的谣！”
“还有！还有！我们掌柜那是多好的人啊！就因为帮着这些受苦的人多说了几句话，一夜之间，全家上上下下五十几口人，全没了，真是造孽啊！”
姬卿站在正中央，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听着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