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明袁术屯粮的所在地不算难, 粮草调动声势浩大,瞒是瞒不住的,无论再怎么保密, 也不可能堵死沿途所有百姓们的嘴巴。 难的是截断粮道, 或干脆攻占敌军的屯粮地,抢夺敌军的粮草。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因素有很多, 粮草的储备绝对是其中不可忽视的重点。 既然人人都知道粮草很重要, 一旦没了军队必定崩溃, 那为了防止被敌军偷袭, 主帅们往往会投入重兵运送粮草, 屯粮地也会布置大量的士兵严密看守,并且隔三差五派遣特使前去巡逻检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实际情况往往复杂多变。 比如袁术的粮仓守卫就不多,有充足战斗经验的士兵仅一万人,当地被征发的民夫有四万人,加一块总共五万,看上去很能唬人。 袁术敢如此托大的理由也很充分。他的粮仓在豫州境内, 距离前线大约三十里。吕昭手中兵力不多, 连同时兼顾叶县和舞阴两地的战局都很困难, 就更别说孤军深入豫州,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抢粮了。 因此比起分出重兵把守粮仓,袁术选择集中力量围困舞阴县。 有本事她就出来啊!敢出来我就敢揍得她丢盔弃甲! 纪灵去了叶县,跟随袁术留在舞阴的将领是桥蕤, 他遵照袁术的指示, 砍伐附近的树木, 就地制造攻城器械,同时日日派遣士兵去城下叫阵,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骂完吕布骂吕昭,全都是些粗鄙之语,脾气暴的人听了当场火冒三丈。 吕昭可能是聋,也可能是没脾气,反正前两天城内毫无动静。 第三天下起了大雨。三月份的天气没那么暖和,冷风一吹,雨水冰凉透骨,冻得人直打哆嗦。 这鬼天气没人乐意出门,大家更爱躲进被窝里暖暖地睡觉,或煨上一壶热酒,喝下去身心都暖洋洋的。 袁术就是这么做的,旁边甚至还有美貌侍女为他捏肩捶腿。但袁术手底下的人可就没这待遇了,他们只能在心中骂骂咧咧吐槽晦气,不情不愿地重复前几天的工作。 下这么大的雨,我就算再扯着嗓子吼,城门上的守军肯定也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人家都听不见,我何必骂得那么认真呢?意思意思喊两下得了。 叫阵的士兵脑袋上扣着顶草帽,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清清嗓子,喊道:“吕曦月——” 他嚷嚷了好几天,已经可以不靠脑子纯靠肌肉反应说完接下来的全部内容了,空出来的大脑就能趁机思考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吕曦月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比他们村里到处都是、连名字也没有只能靠年龄排序的大娘二娘三娘高端了许多,不知道人长得如何,是否也如名一般,温柔似清晨的阳光,午夜的月亮? 就在士兵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吱呀吱呀,是城门被推开的声音,轰隆轰隆,是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 一直紧闭的舞阴县城门大开,身披蓑衣手持长槊的骑兵突然杀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袁军! 士兵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视野中倒映出的骑兵队宛如鬼魅。 你们脑子有毛病啊!大雨天!打什么仗!在城里待着不好吗! “敌、敌袭!”士兵声嘶力竭地喊道,“有敌袭!” 用不着他说,袁军们都长着眼睛,已经看到了。但他们这一路走得磨磨蹭蹭,队形早已散掉了,仓促之下列队应战,阵型还没排列出来,就被并州铁骑冲得乱七八糟。 “散开!别傻了吧唧站着不动!”桥蕤怒吼道,率领身边的士兵们朝旁避让,躲开了骑兵冲锋的路线。“绕过去!从后面包抄!” 雨声、马蹄声、士兵痛苦的嘶吼与愤怒的咆哮……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掩盖了桥蕤下达命令的声音。 桥蕤定定神,自混乱的人群中一把逮出走散的传令官,勒着他的领子又下达了一遍命令,厉声吼道:“快去!” 传令官哆嗦着点点头,正欲执行命令,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支羽箭,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额头。他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就不甘心地咽气了。 桥蕤控马猛地后退好几步,胸腔中的心脏砰砰狂跳!那支箭刚刚擦过了他的肩膀,如果再往下一点点…… 是谁?是谁! 忠实的部曲们冲上来,将桥蕤团团围住,以自己的躯体为他阻挡来自暗处的偷袭。 “只是巧合!这种天气瞄不准的!”即使内心再恐惧,桥蕤也不能表现出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定定神,用力推了一把部曲,“继续传我命令,不要跟骑兵正面对抗!散开放他们入阵!然后再包围起来!戟盾上前!弓|弩在后!听我命令齐射!” 部曲们将命令一层层往下传达,桥蕤勉强稳住了军队溃散的势头,渐渐收拢部队,试图将骑兵们团团包围。 然后骑兵们果断从还未合拢的缺口处撤退了,来时一阵风,去时一阵风。 “将军,要追吗?”副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手紧紧地握住长|枪。 “追什么追?你两条腿跑得过马四条腿?再追就到人家城门下头了!”桥蕤没好气地说,“鸣金收兵!” * 直到断后的孙策也回到城内,城门关闭,一直在城墙上观战的吕昭才缓缓舒了口气,将手里的箭随便射向城墙的某个缝隙内,避免放空弦损伤弓,再把箭捡回来循环利用。 “文远将军率领的三千兵马已悉数出城,顺利进入山林中,”徐庶汇报道,“袁军并未察觉。” “好。”吕昭点点头,派医师去给受伤的士兵们治疗,又吩咐厨师今晚加餐,令所有人好好吃一顿。反正他们不缺粮,吃饱了才更有力气打仗。 王粲冻得直打哆嗦,两只手紧紧抓着罩袍的领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去。他低声道:“不知道晚上雨能不能停,您仍打算夜袭敌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