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吕昭的话说,这已经变成了王允的“日常”,他每天必须得做,不做不舒服。 小皇帝没有接茬,但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王允。 “她虽行事孟浪,目无礼法,但年纪尚轻,寻个资历丰厚的女官好好教导一番,未必不能纠正过来,”王允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若能入宫,并州军便可为我们所用。” 小皇帝刚喝了口茶,闻言差点儿把茶水喷王允一脸,所幸从小到大习得的礼仪牢牢约束住了他,结果就是他被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王允脸色骤变,赶忙起身绕过桌子,也顾不上礼节了,轻轻捶打起小皇帝的后背。 小黄门和宫女们慌慌张张赶来,一帮人乌泱泱地把小皇帝和王允围起来,有的递水,有的递手帕,还有的一溜小跑去请太医。 “无、无妨,”折腾了好半天,小皇帝咳得脸颊通红,嗓子里的不适感总算顺下去了,他摆摆手,声音沙哑地说,“都退下吧……把人叫回来,朕无事,不需要太医令。” “这……”小黄门好生为难。 小皇帝淡淡地看了小黄门一眼,“怎么?朕说话不管用?” “奴婢明白了。”小黄门低头告退。 “您该当心一些。”王允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能怪我吗?小皇帝以手抚胸口,心有余悸地想,您说的话听起来就是打算吓死我的。 “陛下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王允难得打趣。 当然是不愿意啊!小皇帝感觉自己的胃在一阵阵抽痛,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实际内心已经在咆哮了。 “湖阳君……年长吾六岁。”他清清嗓子,随便选了个相对含蓄的说辞表达拒绝之意。 王允不知道是脑子里搭错弦了,还是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性,他笑道:“大点挺好的,会疼人。” 小皇帝之前只是胃痛,现在牙也开始痛了,他控制不住地想到了跟吕昭初见时的场景。 您要是知道我姐第一次见我,先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后差点儿把我裤腰带扯下来,您肯定再也不会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念头了。 疼人……她确实会疼人,但她的疼人,和您说的疼人肯定不是一回事…… 如果王允继续聊下去,小皇帝估计自己很快会感觉全身上下都变得疼痛难忍。 不行,得想个有效的招式结束话题! 小皇帝高速转动聪明的脑袋瓜,还真让他在眨眼之间想到了一个杀死比赛的方法。 “王司徒……”小皇帝拖长声音,慢吞吞地、委婉地暗示道,“您还记得,吾为什么封她为湖阳君吗?” “自然记得!”王允说,“老夫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个,还不是因为她——” ——因为她在未央宫广场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手干掉了董卓。 王允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皇帝露出安详又佛系的微笑。 “咳咳,那还是算了。”王允迅速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掐死,团吧团吧,远远地扔出脑海,再也不要捡回来。 日落时分,王允向小皇帝辞行,离开未央宫,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于宫门前回头远眺,身后宫殿巍峨,天上飘着朵朵绚烂的晚霞。 前来接人的管家小心地靠过来,抖开外袍,将其仔细披上王允的肩头。他看到王允眉头紧蹙,神色疑惑,听到他轻声呢喃:“陛下似乎对……过于亲厚了?” * 陈群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被大力泵出的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阵阵宛如擂鼓的声音。 类似第一次跟吕昭回府时的紧张感觉又从他的心底冒出来了。 君侯知道我的来意了?是怎么知道的?有人提前说了?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埋怨?警告?讽刺? 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反对?厌恶? 我该怎么应对?认错?还是尝试说服她? …… 数不清的念头像被搅乱的丝线,纠缠成解不开的一团。陈群低着头立在原地,感觉藏于袖中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冷。 如果陈群的年龄再大一些,积累更多为人处世的经验,他的表现会比现在沉稳许多。 但他目前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尽管天资聪颖,还是缺少了一些必要的阅历,感到心慌情有可原。 暖烘烘的热源忽然靠近,隔着袖子跟陈群贴贴。陷入沉思中的陈群蓦地惊醒,定睛一看,看到郭嘉以一副没骨头的惫懒样儿歪在桌案前,一手扶腮,一手高高举起,五指托着茶盏,茶盏正隔着衣服靠住他的手背。 “……”陈群无声地张张嘴,第一反应还是雷打不动地想要斥责郭嘉“坐没坐相、成何体统”,话到嘴边,被他咽了回去,默默换成一句轻得几不可闻的“多谢”。 郭嘉这时候给陈群递茶,显然带了安抚之意,而不是故意搞怪要看笑话,这点暗示陈群还是能看明白的。 ……但他还是想骂他。 在家中如此懈怠也就算了,在君侯面前还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礼记》是怎么学的?! 你装一装呢?装能费你多少劲儿? “坐啊,你傻站干什么?”郭嘉用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询问。 陈群双手捧着茶杯的姿势好像小仓鼠,配上微微鼓起的脸颊就更像了。他当然不是在用腮帮囤食,只是被郭嘉气得无语。 “哦!”郭嘉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你刚才没好好听吧?君侯说了让你坐。” 陈群:“……” 拒绝承认自己走神的陈群又倔强地站了几秒,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桌案后坐下。 这时吕昭已经读完了信,正问出那句“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给呢”。由于她闭着眼睛,陈群一时拿不准她是在对谁讲话,不敢贸然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