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借了大地主的高|利|贷,第二年即使粮食丰收,农民们也还不起数额可怕的利滚利,唯一的出路就是连人带地卖给大地主,从此成为不给国家缴税,只给大地主上供的隐户。 大地主们表面承诺会庇护隐户,其实也不会多怜惜他们,只是将他们当成耕田种粮食的工具罢了,折腾坏了一茬,还有新的一茬能补充上来,这个时代最不缺贫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只要给他们一碗饭,他们什么都乐意,什么都能忍。 ……真的是这样吗? 想到那些去田里收租,却因为粮食减产没能刮出什么油水,被气得跳脚的狗腿子们狰狞可怖的脸,吕昭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冷笑。 确实,这些农民们,这些百姓们确实温顺得不可思议,就像一群绵羊,雪亮的刀子狠狠捅进身体里,都不会发出痛苦的咩咩声。他们跌坐在地上,看着凶恶的健仆们打着为主人收租的旗号,耀武扬威地在他们精心收拾过的家里转上几圈,带走仅有的家当,忍了又忍,终于在圈里的鸡也要被抱走时忍不住,扑上去抓住健仆的衣角,怯生生地哀求,求他们高抬贵手,给人留一条活路。 然后他们得到了什么?被一拥而上的仆从们恶狠狠踹翻在地,拳打脚踢。 “你算什么东西?我要你的鸡,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别打了别打了!” 哭喊声,叫骂声响成一团。 最后仆从们朝地上啐一口,骂一句“晦气”,揉着手、带着战利品走了,留下隐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家人们扑在旁边,围着他哭泣。 这情景眼熟吗?好像跟被匪徒洗劫的村民们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知道世道艰难,到处都在打仗,一旦开战就是血流成河,比起那些被杀掉的人,他们已经很幸运了,他们不奢求能过上光鲜亮丽的日子,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只求有口饭吃,可以活下去。 这要求过分吗?为什么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当不成自耕农,当隐户也吃不上饭,还能怎么办? ——湖阳君之前下令清查隐户,重新登记人口,分发田产,你们怎么不去呢? ——这、这不是不了解情况嘛,她说得那么好听,能是真的吗?做梦都不敢想啊! ——是真的啊,隔壁新建的那个村以前都是流民,现在跟着湖阳君,日子过得可好了! ——那、那我们现在想去……可以吗? ——试试!我家最后一点粮食都被搜刮走了,秋种还没着落呢! ——那就……试试! 答案显而易见,真折腾过火了,把人逼得活不下去了,再温顺的绵羊也会奋起反抗。 他们或许干不出“刀在手,跟我走,杀地主,抢碉楼”之类的事,但至少长着一双腿,最基本的逃跑总还是会的。 于是这些天属于吕昭的田村迎来了许多逃跑的隐户,他们拖家带口的来,跪在地上磕头,请求湖阳君收留他们,只要给口饭吃,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面对找上门求说法的士人们,吕昭的回应是—— “百姓们自己愿意投奔我,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收留他们啊!” “什么?隐户?什么隐户?之前令郡吏们清查隐户,不是说都登记完毕了吗?那咱们汝南就不该有隐户啊。” 汝南士族们:“………”淦。 隐户这种事大家向来心照不宣,私底下谁家多多少少都有,可是没人会傻到直接承认,承认了就得登记,登记了就要多交一份税。 吕昭此举等于强迫他们二选一,要么承认,然后把该补的手续补了,该交的钱交了,人你可以领走,要么就吃下哑巴亏,别吭声,钱不用交,人你别想要回去了。 而对某些人来说,让他们把搂进兜里的钱交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们只会安慰自己,贱民有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这样吧。 吕昭可太清楚他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了,就是因为清楚,才能成功拿捏。 “肯定是从北方逃难来的良民吧?唉算了不管了,都是我大汉的子民,当然要尽心尽力地将他们安置好,长文,交给你了!” 士人们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陈群神色淡然,风度翩翩地行礼,领命而去。 成功扳回一局的吕昭笑得春风满面,挥舞着小手绢送走了不甘心的士人们。 跟我斗?有的是法子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