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门前很热闹,放眼望去,水面上横了不少船只,把来往的路都堵住了。 虽然并没有人会在这段水路来往——那可是直接进了贼窝了。 黄祖的声音隔着人群,远距离飘过来,中间又被路过的风一吹,落入人的耳朵里,就变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的—— “……放下武器……” “……交出……和粮食……” “……正是用人之际……景升公求贤若渴……” 吕昭听了一会儿,笑眯眯地对甘宁说:“他在招降你哎。” “不去。”甘宁拒绝得非常干脆,都不带犹豫的,“给刘景升干活太憋屈了,少不得要看蒯、蔡的脸色。” “那你想给谁干活?”吕昭好奇地问。 甘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主船在众船只的簇拥下开到最前方,离得近了,黄祖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黄祖结束了他激情澎湃的演讲,礼完了,打算看甘宁的态度决定之后是继续礼还是兵。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甘宁懒洋洋地说,“听不见。” “……你!”被当众下了面子的黄祖气结,“好,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甘宁这个态度明显是不想跟黄祖谈了,并且拒绝归还粮食,要求直接开战。 可是他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和自信?黄祖生气之余,还有一点点困惑,再怎么样甘宁也就只有个小水寨,只要他调集了足够的人马,还不是轰隆隆开过去碾压一切,甘宁哪儿有还手的余地? 双方此刻的距离其实挺近的,水面上也没有其他障碍物,视力好的人能一览无余。 这样想着,黄祖把手搭在眉骨上方,朝甘宁的位置眺望。除了甘宁,他好像还看见了一个身影……是个女人?这个锦帆贼真是,胆子也太大了,不带护卫带个女人…… 等等,黄祖下意识皱眉,心想不太对,那女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该不会在这儿还能碰见我哪个相好的吧? 他仔细打量着那道坐在船头的纤细挺拔的影子。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影子侧过脸朝他看来,挥了挥手,笑容明媚。 黄祖:“……” 黄祖:“???!!!” 卧槽?吕昭??? 黄祖震惊了,他下意识往后一仰,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凌厉鞭子迎面抽了过来,抽得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不确定,再看看。 定了定神,黄祖再次朝之前的方向看去,这次女人完全正对他了,一手抱腰一手托腮,脸上的表情变成了似笑非笑。 妈的,真的是吕昭!那张脸化成灰他都认识!她怎么会在这儿?! 被甘宁抢走的那批粮草是她借给刘荆州的,刘荆州第一时间就派人通知了她,难道她是来追查粮草下落的?区区几船粮草,竟然能惊动她亲自前来,不太对劲儿,这其中一定另有情况! 被关在并州军军营里的往事再度浮现,黄祖开始觉得有点方了,他犹豫到底是假装不认识吕昭,还是直接问问这位小祖宗来这儿干什么。 吕昭明显认出了他是谁,他要是装作不认识他……嗯…… 黄祖默默地打了个寒噤,迅速打消了这个自欺欺人的念头。 心念电转之间,他双手抱拳一拜,迅速组织好语言,清清嗓子,提高声音道:“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湖阳君,真是意外之喜,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派人前去迎接,为您接风洗尘。” 水面上一片寂静,贼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降吕昭。 什么什么?黄祖说她是谁?湖阳君? 那个干掉了董卓、驱逐了刘表、赶走了袁术、占据南阳和汝南这两个全天下最富庶之地的湖阳君??? 她不是个小寡妇吗! 贼寇们傻眼了。 吕昭没指望黄祖配合她,他不假装没认出来她是谁就已经很不错了。 “黄府君太客气了,”吕昭微笑着回礼,“区区小事,哪里值得劳您大驾呢?” 两人看似十分热情地扯了起来。 “丧夫后携带家产回娘家的小寡妇,哈,”甘宁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钻入吕昭的耳朵里,“不知湖阳君丧的是哪位夫?您可千万要节哀顺变啊。” 不是错觉,吕昭确实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回头看了甘宁一眼,见他脸色都黑了,便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不要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甘宁抖动肩膀,把吕昭的手抖下去,“呵呵。” 吕昭:“再说了,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了吗?现在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甘宁:“呵呵。” 怀疑是怀疑,他心里还是抱了那么一丝丝的侥幸,自己可能想多了,吕昭就是个单纯的、嚣张跋扈的、小寡妇。 “你是来追债的吗?”甘宁抱着胳膊,放松地往船篷上一靠,懒洋洋地问,“我抢了你的粮食。” “你抢了刘景升的粮食,”吕昭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已经借给他了,就是他的,丢没丢,在哪儿丢了,其实并不关我的事。”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甘宁挑眉。 吕昭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确认还算得体后,才将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仰起头静静地看向甘宁。 这是两人见面后,她最严肃的时刻。 “我是为你来的。”她正色道。 * 黄祖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很不合适,很多余。 他是来围攻水寨,抓甘宁,夺回粮食的。现在寨子没打下来,人没抓到,粮食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