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顺便对小皇帝提了一下她跟诸葛亮学琴的事, 末了兴致勃勃地说:“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我已经成功学会两支曲子了,您想听听吗?” 练习一年却只学会了两支曲子,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考虑到吕昭执掌五郡诸事, 每天有数不清的公务等着她去处理, 腾不出手来刻苦训练也是正常的, 再加上小皇帝对吕昭存在着盲目的信任, 因此疑惑的念头只从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被他忽略掉了。 “我的荣幸。”他矜持地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 吕昭则非常高兴。她弹琴的水平实在可怕,所有人听过一次后都纷纷表示拒绝接受二次伤害,时间一长, 她已经找不到欣赏她的知音了。 “是臣的荣幸。”吕昭真心实意地说。她幻化出自己斫的那把琴,置于膝盖上, 闭眼, 落指,抹弦。 小皇帝:“………” 他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通常会保持着令人心生好感但又不失威严的柔和微笑,对各个部分的情绪把控、分割得无比精准,堪称扇形图。 但此时此刻,他的微笑裂开了,眼中涌起难以掩饰的深深惊恐。 琴声响起的一瞬,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转阴, 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卷积而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可怕的漩涡, 紧接着闪电轰鸣, 雷光跳跃,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这一系列的变化不过须臾之间,猝不及防被雨浇了个湿透的吕昭睁开眼,目光里满是茫然。 吕昭看看小皇帝。 小皇帝看看吕昭。 “……能不能把雨停了?我有点冷。”小皇帝双手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对他姐的敬畏更上一层楼……另一种层面的敬畏。 “梦境变化对应的是梦主的心情变化。”吕昭委婉地解释道。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打了个响指。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两人从狼狈的落汤鸡状态恢复了清爽干净的状态,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 “嗯……看来我的技艺还有待磨练……”吕昭的表情非常平静,但略显空洞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挫败。 “其实不会弹琴也没什么,我也才刚开始学呢,”小皇帝安慰道,“要不你换别的乐器试试,笛子如何?” “有道理。”吕昭拍了拍琴,把琴变成笛子,简单试了试音,又试着吹起一支小调。 虽然因为不熟悉指法,开始吹得磕磕绊绊,低中高音也区分得不明显,但至少比弹琴时发出的杀气凛然的“乐音”好多了。 吕昭和小皇帝对视,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喜。 吕昭:太好了!我终于不用背负琴魔的名号了! 小皇帝:太好了!我的耳朵得救了! 两人快乐地击了个掌。 为了不再出现之前天地变色的情况,吕昭告别小皇帝,回自己的梦里练习去了。 走前她幻化出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幼崽交给小皇帝,算是赔偿他今晚的精神损失。 ……感觉哪里怪怪的,算了不重要。 “这是貘?”小皇帝捧着大熊猫,感觉手臂有点僵硬。 倒不是大熊猫幼崽有多沉,这只顶多三、四个月,也就五、六千克,小皇帝只是很紧张,他在现实中很少跟动物如此近距离接触,理由很简单,不安全。 这还真问住吕昭了,她紧急打开系统内置的图书馆,检索了一下《说文解字》中对貘的解释,发现是“似熊而黃黑色,出蜀中”。 那就是大熊猫没错了!她点点头,肯定道:“对。” “可它是白色的。”小皇帝把大熊猫举高一点点,跟那双隐藏在黑眼圈中的晶亮小眼睛平视。 “在野外摸爬滚打,难免会脏兮兮,”吕昭解释道,“白毛脏了就黄了呗。” 小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 确认吕昭已经离开自己的梦境后,小皇帝脸上轻松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握着橡皮擦擦了过去。 他坐回悬崖边,把大熊猫放在腿上,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后背,眺望着皇城的眼神空寂而悠远。 或许跟顶级老狐狸们比,吕昭不够敏锐和聪明,但她对人的情绪变化感知敏感,这里又是小皇帝的梦境,他的心绪稍微起伏一下,可能都会反映到周围的环境上,为了不让吕昭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他压抑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由于王允的戒备和持续关注,吕昭离开长安后,小皇帝还是能陆陆续续收到与她有关的消息。 听说她消灭了肆虐的瘟疫; 听说她收拢流民,组织他们开垦田地,种植生产; 听说她改良了造纸术,提供了雕版印刷术,推广了纸质书籍; 听说她镇压了本地豪族与袁术勾结叛乱,将袁术驱赶至扬州; 听说她培植了一种从西域传来的名为“棉花”的植物,填充在衣服夹层里,天冷时保暖效果显著; 听说她的治下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人人都能吃饱饭,百姓们不需要服过度的徭役,税也交得很合理; 听说……不,这个不是听说,是他亲眼所见,见她引人入梦,以仙法为媒介,给了普通小孩子们想都不敢想的读书机会; …… 这些本来都是属于朕的责任,他想,朕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却什么都没做到。 诚然朕处境艰难,所能调动的力量有限,甚至还比不过那些手握兵权的州牧太守。 ……但朕是皇帝。 汉室衰弱,天下动荡,皇帝的名号越来越不值钱,人人都在僭越,都在试探着朝那最尊贵的位置伸出手,往前够一够,再够一够。 又有多少人在攫取权力的同时,也承担起了相应的义务呢? 所以小皇帝并不觉得吕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