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红把《铁路职工集资建房细则》张贴到宣传栏后，一下班就呼啦啦围了一大圈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上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书记都盖了大红戳子呢，这还能有假？”
“意思是盖房子有希望了呗？”
“你没瞧见说，让咱职工集资呢。”
有些人一听到要拿钱，就有些犹豫了。
“早前不都不花钱，免费分房嘛。”
“你这话说的，不花钱的房，你分得到嘛。”
此话一出，众人如同被点了哑穴，是啊，不集资，等单位分，等到猴年马月啊。
想明白之后，就赶紧各自盘算家底去了。
黄父和黄母也盘着家底，“他爸，兴国兴树都想集资，咱家钱不太够啊。”
黄父吐了一口烟雾：“家里一共多少钱？
“就一万出个头。”
“他俩想集资，自己不能一分钱不出，就指望着我们老两口手里的钱吧。他们都是双职工，一个月工资百多块，才往家里交20块生活费，难道自己手上一分钱没有？”
“那我回头问问他们。”
“嗯。”黄父又点燃一根烟。
□□跟他媳妇也坐在床上商量着，“媳妇，你看看咱存了多少了，够不够换一个三居室？”
□□媳妇一个白眼差点没翻上天，“你怕是想屁吃呢，咱俩才参加工作多少年，存两千就不错了，你还想换三居室，你怎么不上天？”
□□一下子就泄了气：“才两千，那最多也就换个单间啊。”
□□媳妇指指隔壁屋，“爸妈那儿总能支援一点吧。”
“还说我想得美，你这不也是白日做梦吧，支援了我要不要支援老二？我看没戏。”
□□媳妇还想说什么，她婆婆在门口敲门了，“老大、老二，都出来开个家庭会议，商量下集资的事儿。”
□□黄兴树汲拉着拖鞋，坐到客厅，黄父在客厅抽了一地的烟蒂，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你们各自有多少家底，都说一说吧。”
□□有些尴尬的开了口：“我们存了两千。”
黄兴树也随即说道：“我们有一千八。”
黄父灭了烟头，“你们每个月交20块当生活费，家里人口多，我们老两口还得往里填补，所以家底也不算多，这次集资，我一家给你们四千，能凑个小三居，再想大的，你们就自己想办法，我们老两口总得留点傍身钱。”
兄弟俩喜出望外，连连说着谢谢爸。
黄父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默默回到房里躺下，深深叹了口气，鸟儿大了都要离巢，这个道理自己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兄弟俩回到房间也商量开了，“大哥，你打算换大吗？”
“我明天到老丈人家问问看能不能多借点，争取换个80平的大三居。”
□□的老丈人不在铁路局，应该多少能借点。
黄兴树羡慕极了，他老丈人一家同是铁路系统的，这次集资指定也参加，他都不用问，看来自己只能换个顶层西晒的小三居了。
不过三五天，第一批五栋楼的款项已经收齐了，预计建两栋40平的两居室、两栋60平的小三居和一栋80平的大三居。
郑志诚这两天也没闲着，四处打电话协调建材，第一批施工队伍已经进场开始挖地基，参与集资的职工们每天下班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楼房一点点的建起来，都在那儿指指点点，猜测着哪套房是属于自己的。
先前犹豫不定的开始后悔了，谁知道这次建房速度这么快呢，自己就是迟疑了一下，结果就截止收款了。回家还要被家人埋怨，眼瞧着邻居搬新家近在眼前了，自家还是一大家子挤一块儿，那真是越想越憋屈。
结果一窝蜂似的跑到书记办公室求情，直到郑志诚许诺这一批建好再筹建下一批集资房，这才高高兴兴的回了家，能集资就行，好饭不怕晚嘛。
黄杏芳月末回家时，听说大哥二哥都去集资建房了，哪怕心里早就明白，还是一阵苦涩，果然阿萍说得对，还是得靠自己买房，指望父母都是不靠谱的。
晚上回学校时，她跟陆建萍挤在一张铺上，窃窃私语：“阿萍，你说真对，女孩子长大了都是没有家的。”
陆建萍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我们凭自己的本事买房，不靠别人，以后谁也别想对我们指手划脚。”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自己买房这事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之前没摸清舍友的脾性，怕生出无谓的事端，才选择不告知。
宿舍的几个一个个大惊，全都跑到陆建萍的床铺边。
钱盼盼最是憋不住话：“阿萍，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呀？”
“去年买的。”
白璐也很好奇：“你怎么想要买房的呢？”
赵红芳、越素娥和王知意虽然没吭声，但也是好奇的。
“你们家里都不是独生女吧？”
众人一致摇摇头。
“那你们出嫁时，父母会给你们准备房子吗？”
哪怕条件再好如钱盼盼和白璐，也是沉默着摇摇头。
陆建萍悠悠的说道：“传统的观念认为儿子养老，所以家产和房子都是儿子的，做为女儿，条件好给点嫁妆，条件不好就什么都没有。”
“出嫁后，婚房是男人买的，他不高兴随时就让我们滚蛋，然而我们却没底气反抗，为什么？因为反抗无用，父母只会劝自己忍让，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娘家短住可以，长住，先得问过你兄弟同不同意。”
几人都不吭声，或多或少想起了自己的女性长辈，她们悲哀的发现，陆建萍说的每一条，都能对上。
陆建萍见几人有所触动，“如果我们有自己的房，谁也不能把我们从自己的房子里赶出去。”
陆建萍这番言论，震得几个人通宵未眠，第二天上课个个都顶着一对熊猫眼，一到下课，就把陆建萍团团围住，讨教着赚钱的门道。
陆建萍也很欣慰，领袖虽然提出女子能顶半边天，可是传统的观念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