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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静如水,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作响,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
迟烟一路被周姨搀扶着进门。
走向门前台阶时,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车库方向,不过一秒,就又收回视线,心底的失落随之漫起。
原来风风火火假装欢腾了一天,到头来演了场独角戏。
程祁森依旧半句话都没有回复过,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夜不归宿,因为他自己,都懒得回来。
踏入玄关,迟烟没什么力气地按住周姨想要开灯的手,摇摇头:
“太亮了,晃眼睛。”
“好,那不开大灯。”
偌大的客厅一角,放着她当初网购回来的丑鱼缸,五彩斑斓地泛出莹莹的光芒,所以即便不开灯,客厅也不全是漆黑。
周姨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迟烟手边,她倚在沙发上接过,喝了一口又放下,神色倦怠:
“周姨,你回去睡吧,我一个人静静。”
“那……那好,您早些休息。”
待周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静悄悄的夜里,只能听到鱼缸的供氧装置发出咕噜噜的水流声,和隐约可见的落雨声。
客厅剩下她一个人。
迟烟撑着沙发站起,脚步不稳地走向鱼缸。
目之所及,五彩斑斓的小鱼在缸中游来游去,看着自由自在。
也不知这些小东西知不知道,它们长年累月身处在这一方小天地。
花哨的灯光晃眼,迟烟伸出指尖在鱼缸一侧轻按几下,调出一个淡紫色的光源。
这鱼缸是她在别墅唯一做过主的东西,虽然与其风格格格不入,但好在单独看起来还算赏心悦目。
她静静盯着这些漂亮的小鱼儿看了一会儿,眼眸在淡紫色的光晕下显得慵懒又迷离。
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迟烟慢悠悠抬眼,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挺拔颀长的身影伫立在楼梯台阶之上,好看的眉眼正默默地望着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迟烟缓慢地眨了眨眼,似是在思考,而后嘴里咕哝了一句他的名字。
“是……阿唤!”
没什么语意,纯粹是将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内容陈述出来。
而那一头,程唤却像是被她晕乎乎的语气逗笑,嘴角染上些似有似无的笑意。
看他露出微笑,迟烟心里的亲切感又涌上来。
醉酒后的视线却没有往常清晰,像个不太聚焦的镜头似的。
她想和他聊天,又觉得看不真切面容,于是脚步不稳地朝着楼梯走过去。
她面上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边走边自顾自同他说话:
“阿唤,我今天喝酒了,很意外吧!但其实我觉得自己酒量挺好的,到现在也没有晕。”
脚步终于迈上第一个台阶,这里光源不太亮,迟烟低头瞧了半天,没看出来第二个台阶在哪儿。
她用手背抵了抵发热的额头,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不容易确定了接下来的几个台阶,便松口气,放心一笑,继续她的话题:
“我大概喝了……六七八九瓶……那么多。居然没醉,是不是很厉害!”
台阶之上,程唤深邃的眉眼低垂,默默凝视着那个踉跄着向他走来的曼妙身影。
一如几年前,她温柔而亲昵地对着他笑,悦耳动听的声音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阿唤,阿唤”。
“阿唤,我——”
眼看即将靠近,迟烟脚下蓦地踩空,摇晃着跪了下去,右腿狠狠地磕到大理石台阶上。
她纤瘦的身躯随即缩成一团,两手抱着纤细的小腿,发出小小的抽气声。
“嘶……”
程唤眸子一紧,飞速迈下几个台阶,想要将迟烟扶起。
女人肌肤绵软,却热得发烫,程唤扶住她的指尖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视线在她的膝盖上扫了一眼,见磕碰不严重,他冷淡开口:
“小心点,能站吗?”
然而喝了酒的迟烟多了几分小脾气,坐倒在台阶上不肯起来,吹了吹膝盖,还觉得疼,漂亮的眼眸中含着泪花看他,语气里万分委屈:
“疼死了……”
程唤无言,半晌才说:“我扶你起来。”
他半躬着身体,伸手抚住迟烟的肩膀,还未使力,就被她滚烫的小手拦住。
“不……不扶。”说着,像是发现到什么,她眼神亮了亮,拉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感叹地说道,“阿唤,你的手好凉快!”
手心方才触上潮热的脸颊,他的耳边忽地安静了一瞬。
那刻,周遭的声音像是闷在玻璃罩子里似的,被莫名出现的轻微耳鸣声阻隔。
程唤的动作顿了顿,凝着她白皙小脸的眼眸,变得微黯。
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试探着,想要将手从迟烟的手里抽出来,却又被她牢牢攥住。
只见迟烟闭着眼睛,嘴巴委屈地瘪了又瘪,没头没尾地开始自说自话:
“我想学车来着……今天阿颜的车坏了还要叫的士,多跑十几公里来接我,我很不是滋味。”
“好像越活越回去了,一点生活常识也没有……”
“当初是生病了,可是现在,我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些微的哭腔。程唤静静地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手上动作虽然别扭,但也任由她拉着。
程唤记得,刚刚认识迟烟的时候,她还在治疗抑郁症。
一开始她并不常笑,程祁森去工作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抱着厚厚的书,坐在长廊上那架秋千上,书也并不常打开,只是呆呆地坐着,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有时恬静的脸庞会露出浅浅的笑意,但大多数时候是默默流泪。
她会在长廊里待上好久,直到保姆周姨出来给她披上衣服,哄着她回去。
少年时期的程唤,常常喜欢待在装满书籍的阁楼上,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