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所察觉,却无法控制。
但是好在他擅长隐藏和伪装,在旁人面前无需表演,毫不在意地暴露他的冷漠和怪戾。
面对迟烟时,他弯起眼眸温柔地笑着,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良善无害的性格。
如同她生日这晚一样,他用假装出来的委屈表情,卑鄙地换取她的同情,沉浸于这样特殊的待遇。
有时候装着装着,连程唤自己都忘了,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究竟是城府深沉,性情怪戾的人是他,还是迟烟面前情不自禁做出温柔表情,向往着纯净和美好的人是他?
……
秋风忽起,灌入狭小的车厢,程唤从思绪中回神。
他仰头,看着迟烟那层楼上被浅色窗帘遮住的白炽灯光,伸出冷白指节,点燃了一只烟。
烟雾缭绕弥漫,又被风吹散,程唤却始终没有放进嘴里,只是任由烟尾被慢慢燃尽。
他不热衷于烟的味道。
曾几何时,他只是用这一簇小小火种,为自己保留一盏警醒的灯,以防忘记目标,忘记仇恨,沉溺于虚幻的感情中。
可是现在,大仇得报,障碍尽消,他没了身份的束缚,却始终不敢对迟烟有半分逾矩,甚至于小心翼翼地,不敢让她发现他的内心。
这份感情埋得太深太久,横跨着无形的鸿沟,他怕自己汹涌的爱意太过沉重,惊扰了她渐入佳境的生活。
程祁森带给她的伤害已经根深蒂固,他怕不能将她治愈。
他时常想,他这样一个曾经隐藏卑劣,背负仇恨的人的爱,会不会将她带坏,会不会弄巧成拙,将她卷入本不该出现在她生命的深渊?
秋风越发嚣张。
程唤收回手,将烟头按灭在车头储物箱里的香水盒子上。
这也是今晚的礼物,怕她会多想,所以没能拿出来。
他自嘲冷笑,而后启动车身,驶离了小区。
夜越深,月愈亮。
迟烟摘下面膜,点了点水润饱满的脸颊,悠闲地走向客厅。
这会儿风有些大,凉意也颇深,她走到窗前,准备将窗户关上。不经意垂眸,好像看见程唤的车一晃而过,仔细再看,已经被另外的楼层遮挡。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距离她回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大概都快到家了。
迟烟被自己的眼花和猜想逗笑,伸手关上窗户,喊着派派一同回了房间睡觉。
长夜漫漫,迟烟难得好睡眠,躺在床上不久就甜甜睡去。
而彼时的程唤,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随手拿了蓝牙耳机塞进耳朵,听筒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
“如果你愿意,可以见一见。”
“如今事业稳定,也该考虑婚姻大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排斥。”
“阿唤,能不能说句话?外公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看你幸福美满,不是要看你在痛苦里沉沦。”
“程唤,你是不是心里有钟意的人?告诉外公,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句,程唤犹如冰封的冷硬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他压制住烦躁,缓声回应:“我在听。”
被叫做外公的男人叹了声气:“所以阿唤究竟是心里有人了,还是不愿意开始感情?林氏的千金主动示好,你究竟愿不愿意见她一面?”
高架桥上霓虹交错,光线透过车前玻璃,在他深邃而清晰的面部流转,如梦似幻。
程唤脚踩油门,逐渐加速,声音在混乱的夜风中显得无比笃定。
他说:“不愿。”
“外公,替我回绝了吧,我确实有喜欢的人。”
说完这句话,程唤的压抑的内心骤然轻松。
原来有时候面临选择,反而会让原本确定的事情更加确定——
迟烟从来不是他的第二个选择。
她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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