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紧迫感使得迟烟无法停下脚步。
她想了想,准备在养伤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找点事做。
新平板刚连上网,已经成为她的搜索新工具。
迟烟点开搜索界面滑动屏幕,慢慢查看着和乐器相关的资讯。翻找了许多国内外乐器,最后还是确定了最普遍的吉他。
目标确定下来,不觉就开始兴奋。
她看了许多相关介绍,又看了许多大神的指弹视频,越发跃跃欲试。
攻略上说,购买乐器时要亲自上手去感受,选择自己最称手的款式很重要。
可是她对这些一窍不通,还是要找一个行家带一下。
这么想着,迟烟就想到了苏洛屿。
听说他上学的时候玩儿过乐队,除了唱歌,尤为精通吉他和贝斯。找他了解寻城哪里的吉他教得好,似乎最便捷可靠。
然而有个问题摆在眼前:她没有苏洛屿的联系方式。
迟烟想了想,翻出了程唤的微信。
他的头像是全黑色的背景,右上角上缀着一弯月。好似压抑沉闷中,又透着一丝希望似的。
她戳开聊天列表,发了询问过去:[睡了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没有]
迟烟打了两行字,又觉得字太长,不如直接说更简单明了,
便问:[现在方便语音吗?]
与此同时,昏暗的房间内,屏幕亮光映着程唤优越的面庞。
那双乌黑的眸子透过金丝框镜片,瞧着聊天对话框里跳出的一行字,薄唇微抿,眼中情绪涌动。
迟烟的头像是一只丛林中的蓝闪蝶,迷离而梦幻。
他已经忘了记自己曾点开多少次,她的账号如无声的蝴蝶般沉寂,连动态都没有。
然这一次,竟是她主动同他说话。
顿了顿,程唤抑制住几分欣喜的情绪,指尖在键盘上跳跃。
可刚刚打下一个字,对方像是觉得冒犯,很快又发了一句:
[不可以也没关系。]
程唤弯唇,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迟烟纠结时的小表情。
他观察过,迟烟的边界感很强,除了在她心中最亲密的程祁森和宋颜,她在面对旁人的时候总是礼貌得体的,相处起来随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也是这份边界感,让人难以轻易与她真正地亲近。
可是那句土俗的话怎么说来着:不主动就没故事。
是以,程唤按下两个字给她回了过去:
[可以]
那边静了几秒,程唤打开盯着屏幕等待来电,却很久没有消息。
他不知道,迟烟正咬着指甲,手指悬停在“视音频通话”中的“语音通话”上,默默在心里酝酿措辞——
其实迟烟自己更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有什么事其实完全可以明日再说,但已经手比脑快,发了询问,偏偏人家又回了个“可以”。
正犹豫着,屏幕上的“视音频通话”倏然跳转成了未接来电。
[程唤]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出现在视线里。
是他主动打过来了。
迟烟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指腹点上屏幕接通来电。
沉寂的夜里。
程唤清冽的声线透过听筒传入耳中:
“还没睡?”
迟烟将手机贴近耳朵,另一只手下意识伸到嘴边,用弯曲的食指抵住嘴唇,轻轻按压,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小习惯。
她轻声开口:“对啊……时间还不晚,就写写日记,做了个小计划。”
她的声音清澈动听,像深夜归家路上的晚安电台,让人觉得舒缓安心。
程唤抚上环绕在脖颈上的拉环项链,莫名想起了当年叫他“哥哥”的小姑娘,皱巴着小脸给他递来的青柠汽水。
程唤莞尔,含笑问:“什么计划?”
“是这样的。因为受伤行动不便,我想在这些天,学习一样新的乐器。”
“是什么?”他问。
迟烟回答:“吉他。”
“那很好啊。”程唤轻笑,“记得之前,你的钢琴也弹得很好。”
听见这话,迟烟微怔。
他说得是他们刚认识那一年。
迟烟曾经在琴房弹过一首《秋日私语》,那时她沉浸在悲伤的乐曲之中。
一曲终了,才看见玻璃房外站着的少年。
他神情怔怔的,待她擦了眼泪再度望过去,程唤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段时间,他们刚见面不久,话都没说上三句。
而自那之后,她就很少再弹,也没有提起过关于钢琴的过往。
以至于如今的程唤留下印象,却不知道曾经的曾经,她有多难熬。
治疗抑郁症期间,程祁森怕她总是沉溺在负面情绪里,专门请了行业知名的老师来教迟烟学习钢琴。
记得迟玉小时候说过想当钢琴家,但因为没有钱,这个梦想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现实扼杀了。
因为这个理由,迟烟同意了学习,本意是想替姐姐圆一个梦,却不能自拔地沉浸在抑郁痛苦的情绪里,甚至因为弹不好一首曲子哭得难以自控。
程祁森吓住,不敢让她再学。所以学了几个月下来,她就只会那一首曲子,到如今怕是也忘光了。
思绪渐渐从回忆拉回现实。
迟烟故作轻松地将话题带了过去:“钢琴已经是远久记忆了,很想体验一下优秀的吉他教学。”
程唤倒也没深究,温声应着,又问:“所以想让我帮忙,给你苏洛屿的联系方式?”
闻言,迟烟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体会出她的意图,不由讷讷道:“你好聪明。”
程唤轻笑一声,落寞在眸中浮现,却隐匿在语气中:“不难猜。”
不难猜,因为当她提起学习吉他这件事时,他就已经站在迟烟的立场,考虑到了最合适的方案。
他想,如果迟烟早有苏洛屿的联系方式,怕是也不会主动跟他打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