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自己的逆徒在自己面前倒下了,薛琉璃脸上的神情……
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你的弟子?”
“对。”
“如何,要将他带回去吗?”红霄此时还饶有兴味。
薛琉璃:……
此刻这一袭素色衣衫的女子,静静地垂着眸,望向倒在地上的她的弟子——
黎羽。
所有感情都被藏在了那双秋水瞳子后。
回想起:
昔日种种。
昔年种种。
为人师者,
惨遭徒叛。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要了结了你这个徒弟的性命吗?”一旁的红衣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话叫躺在地上装晕的黎羽听着了直想动手,但忍住了。
师父,不会真听这不知道是哪个的外人的话吧……
然而薛琉璃紧握剑柄,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不。把他绑了,带回去。
有些事,我要亲耳从这孽徒口中听到。”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徒弟要说的“真相”,是什么真相。
这次他们来到了深山老林里。
在进入到这里之后,薛琉璃就判定这应该是一个被废弃的秘境。
像她这种境界的修真者想要判断出这个,并不难。
个别之处有稍微浓郁的灵气残留,又发现了损坏的法阵,以及灵矿、灵草被采集过的迹象——
这应该就是一个废弃秘境了。
至于它曾经的主人去哪里了,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样一个秘境废弃了,那薛琉璃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次跟着她的感觉寻啊寻,他们来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要找的怪异应该就在这里。
不知道她那个逆徒,黎羽,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废弃秘境的一处破烂庄子里——想必这应该是之前这个秘境的主人所住之处——
薛琉璃将她那个“好徒弟”给扔到了床上。
“琉璃姑娘,不轻些吗?
你这徒弟毕竟受了伤,可别要你这再一摔,给摔到西天去,到那时候,你就是想问他什么,也没人问了。”
红霄今日的嘴不知为何异常的毒。
要不是那现在躺在床上的白衣少年黎羽不能睁眼,他定是要翻个白眼的。
师父这身边的什么臭男人。
还“琉璃姑娘”、“琉璃姑娘”的——他都没有叫过他师父的名字。
因为身为徒弟直呼师父名字通常会被视为不敬,而且也显得有些亲昵了。
黎羽过去曾尝试过一次,但被师父给打断了。
“都是修真者,他没那么娇弱。”听红霄那么说,薛琉璃冷冷地答道。
“哦?是吗?”
“我是他的师父,我清楚。”
榻上的白衣少年一阵感动:师父,你还认阿羽的吗……
“他死不了,而且在我这个师父清理门户杀他之前,他最好不要死。”
黎羽:……心中紧急开始想怎样才能让师父原谅他,怎样才能将他编造的那个名为“真相”的谎言圆得更满,好让师父相信。
红霄已经“自觉”地退了出去,留薛琉璃一个人静静地在屋里,等待着再次见到自己苏醒的徒弟。
她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的心,不那么地被怒火所燃起。
……许久之后。
她将一根细丝悬上黎羽的手腕。
悬丝而诊,她这个逆徒的确是受了伤。
不过,这其实是黎羽自己给自己造成的内伤。
心机如他,可不想让师父发现了自己的破绽。
那苦肉计使一使,也是正常的。
薛琉璃忽然在屋里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让躺着的白衣少年听了心要碎了,他的师父向来是强势的、强大的、不屈的。
几乎没有在他和洛九渊的面前显出过脆弱来。
而如今,她有了这种脆弱——
造成这种脆弱的,还正是他和洛九渊。
白衣少年的内心里,有一种扭曲:
他既觉得让薛琉璃痛苦他万分舍不得,又因……
像师父这样从前在他的眼中总是高高在上的,好似永远也不会对谁产生私情的师父,如今因他而感到了痛苦,而生出一种阴暗的欢喜来。
如果师父的心永远也不属于谁,那她只要人在他身边也行。
反正他是不能忍受,最后陪在薛琉璃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他。
洛九渊不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师父身边的男人更不行。
而如今不幸中的万幸是,从师父和这红衣人的话来看,师父与他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白衣少年睁开了双眼,发出弱弱的声音:
“师…父?”
“醒了?”
“嗯……”
“那就同我说说看,你要向我辩解的,究竟是什么。”薛琉璃冷言冷语,不留给他这个刚醒过来的徒弟一丝喘息的机会。
“师父,咳、咳……徒儿对天发誓。”
反正他也不信天。
“徒儿接下来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都是他捏造的。
“信与不信,皆由师父您。”
“倘若我不信,还要杀了你呢。”
“……”白衣少年露出一个苦涩的神情,而后作出释然模样,“信与不信皆由您。
毕竟,我的命也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