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赫雷斯被留下了。 他无可避免的感染了瘟疫,而且还被周思等人十分‘好心’地带到了霍弗城的北门处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终自然是被认定为已经感染的没法再感染了。 然后依然健康的周思等人便嘻嘻哈哈地离开了霍弗城,往北方的封锁线那边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在一天内离开米莎郡的范围,然后…… 已经不需要然后了。 加赫雷斯已经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自然没有办法再去找他们,而且按照周思等人的话说,只要加赫雷斯在无罪之界再让他们碰见一次,那帮人就在现实中打他一次,进医院的那种…… 可怕的世道,可笑的人心。 “好累。”加赫雷斯躺在某条不知名的巷子中,轻声叹了口气。 他的智力没有障碍,情商也没有问题,尽管性格略显木讷,但他并非一个莫得感情或者异常迟钝的人…… 一直以来的忍气吞声,一直以来那所谓的‘懦弱’,只不过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而已。 他需要成绩来保证自己的各种参赛名额,这样才能赚取到奖学金,所以没办法在这方面变得低调…… 他需要在这所师资力量相当雄厚的学校读下去,这样未来才有可能变得更好,所以不可能去转学…… 他深知自己无力反抗,他清楚自己在这个社会中的角色,所以不惜咬牙买下这款价格不菲的游戏舱,只为了谋求剩下两年的安稳生活。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讨喜,但他依然努力地想要融入进周围,但无论是周围的同学还是周思等人,都无法接纳他,前者是不敢,后者是不想。 加赫雷斯感觉身体有些麻木,然后便低头用更加麻木的眼神打量了自己一番,发现露在反面的手臂与小腿都都开始泛黑,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因为天赋的关系,瘟疫的杀伤力对他比别人都大,仅仅只是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便已经全面侵蚀了加赫雷斯的四肢百骸,尽管不会当场死亡,但也基本处于无力回天的范畴了。 浑身瘙痒、头痛欲裂、双眼充血、皮肤刺痛…… 在痛感被削弱了数倍的情况下还如此难受,真不知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五感会回馈些什么东西。 应该能够被活生生被折磨致死吧…… 加赫雷斯虚弱地笑了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小巷。 他想随便找个地方死掉,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地方,毕竟霍弗城现在的人并不算少,同时身患三种恶疫的自己还是死远一些比较好,这样也不至于连累到别人。 他垂着头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口中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好几个脓包,双臂上也逐渐出现了烂疮,皮肤下那诡异的黑色涌动的愈加频繁。 加赫雷斯神经质般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这个自己原本还算热爱的世界有些无聊,嗯,无论是游戏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很无聊。 他的精神逐渐开始恍惚了起来…… 真的不愤怒么?真的不怨念么?真的不痛恨么?真的不在乎么? 当然不是,说到底加赫雷斯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就算能够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就算能够轻易将自己的感情沉寂下去,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负面情绪就此消失了。 那缕不可名状的火焰,仅仅只是被压抑在了他那木讷的外表与坚韧的内心下而已,仅仅只是被名为理性的枷锁禁锢住了而已,仅仅只是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话所催眠着而已。 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安全而温暖的茧,包裹着那无法宣泄、也绝不可以宣泄而出的负面情绪,以‘正确’为名欺骗自己,以此来无视茧外的一切痛苦与折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加赫雷斯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但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可以做得到‘不拘小节’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比自己还要痛苦的人…… 只要稍微再忍上几年就好了……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不算什么……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在孤独与黑暗中。 但是就连加赫雷斯自己都不知道,在那层他自己所编织出来的,温暖的茧外,自己的某些东西已经逐渐扭曲了,只不过被他牢牢用一副端正的框架束缚起来了而已。 而在周思说出的那句‘没有人会接纳你!没有人会在乎你’后,在他身患恶疾,心神恍惚的现在,他的茧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纹,他那端正的框架也与里面的东西一样开始慢慢扭曲了起来。 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不被任何人接纳、不被任何人需要、不被任何人温柔以待、不被任何人在乎的痛苦要恐怖千万倍! 加赫雷斯下意识地想去反驳,至少是在心里反驳周思的话,但可怕的是…… 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 一切似乎都不可逆转地变得糟糕了…… 按理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未来的可能性只有两种。 第一、彻底崩溃,然后做出一些十分极端而恐怖的事来报复,报复周思、报复社会、报复那些从未对他温柔以待的一切,最后被送到什么什么地方,要么就这样度过余生,要么就直接换取一颗子弹作为解脱。 第二、重新编制好那个能够将内心牢牢保护起来的茧,矫正逐渐歪曲的框架,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度过接下来那两年可以预见地高中生涯,然后慢慢融入这个社会,最终被这个社会同化,永远做一个‘符合自己位置’的人。 从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这两种可能性似乎都不怎么样…… 但现实就是如此,如果一切都尽善尽美,那它就不是现实了。 就像直到2049年依然流行的《白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