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之回来了。他似乎独自出去调查了些什么,但也因此错过了许多现场调查信息。
纪蔚之穿着一套暗碧色衬花裰衣,腰间系着的茶褐荔枝纹腰带,显得他的身形格外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来游山玩水的风流公子。
只见纪蔚之上前一步,颇为随意地朝着杜饮溪拱了拱手,漫不经心道,“院长可曾听闻月枝香?”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众人视线瞬间都移到了纪蔚之身上。
“月枝香?”杜饮溪慵懒地支起手,轻轻揉着太阳穴,“说来听听。”
“月枝香是从西域新传入的香,以沉香为主,辅以母丁香、龙脑、桂花、檀香、艾草等香料制作而成,原本主要用于提神。”纪蔚之说道,“但是,只要改动其中一味香料,便能够将它制成带有助眠效果的新香。”
“我今日走遍了景宁东西两市大大小小的香料坊,寻到的都只是最普通的月枝香。”纪蔚之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香囊,打开之后是几颗带着一股清幽甘甜气息的香丸。
“但是,”纪蔚之微微一笑,对着院长说道,“据我所知,今日景宁城发生的三起离奇的命案,屋子里燃的香都是线香。”
许明昭听到这里,心忽然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这么说……
“你是如何知道离奇命案,又是如何知道他们所燃的都是线香?”杜饮溪满是一股不以为意,修长的手指捻起茶杯晃了晃。
“城中接连出现了商贾自焚和花魁自戕案,刑部迟迟不结案,人心惶惶,此刻打探些消息应该不算难事。”纪蔚之说道,“自焚案时间较早且取证困难,但昨晚的花魁自戕案,确实有小厮交代花魁叫他去取香。”
“更何况,所燃是否是线香并非关键,最后这一位香料才是重点。”
“曲灯花产自寒冷干燥的高寒之地,毒性极大,哪怕只是闻到了花香,也会使人中毒。轻则头晕呕吐致幻,重则呼吸困难窒息而死。”
纪蔚之说到这里,就连项子骞也反应过来了。这号称安神助眠的香料,实则是催人上路的毒气。
贺逸宁上前了一步,语气中带着急迫,“既然纪学子能查到这一步,可还有进一步追查的线索?”
只见纪蔚之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这世上就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纪蔚之这一番话自然是在说鬼市,许明昭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景宁的鬼市。普通的鬼市大都开在黎明未至的申时,而景宁鬼市似乎是受到了朝廷的默许一般,日落灯黑便可以开市。
“逸宁,可别忘了,今晚可是应了赵大人的约。”杜饮溪出声制止,“他可是点名了要见你。”
贺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再言语。
进鬼市调查并不难,只是要如何在不惊动刑部和都察院的情况下,前去调查这有毒的月枝香,着实是一件难事。
要说这里面最适合去黑市一探究竟的,当要数文武双全的贺逸宁和身为武生的许明昭,但如今贺逸宁被都察院盯得死死的,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是放弃这条线索粉饰太平,还是冒着风险继续追查下去,其实都在许明昭的一念之间。
许明昭思量许久,对着杜饮溪说道,“杜院长,许某今日偶感身体不适,不便赴宴,还望院长首肯。”
“许师妹!”贺逸宁第一个出声反对,向来温文尔雅、待人接物进退得宜的他很少有过如此激烈的言辞。
我怎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冒险?贺逸宁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纵使是此时此刻,都察院的眼睛也可能正在暗中盯着,伺机而动。
许明昭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因为她知道,若是就此放弃这条线索,她对不起的不只有云延寺的俩位僧人,还对不起自己蒙冤而死的父亲母亲。
纪蔚之看着她坚定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有些人是拦不住的,又何必强求?
杜饮溪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许明昭一圈,“许学子可要想清楚了,顺安酒楼的酒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到的。”
许明昭上前一步,拱手道,“许某着实无福消享。”
见她执意如此,杜饮溪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赴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学子准备一下。”说罢他便率先离开了房间。
纪蔚之见贺逸宁似乎还想要再争论一番,便上前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许明昭迎上贺逸宁的眼神,笑着说道,“贺师兄放心,我没事的。”
贺逸宁的神色中闪过挣扎,最终还是陷落在许明昭温和的眼神之中。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好,师妹多多休息。”
站在一旁的项子骞面色复杂,最后还是扭捏地说,“注意安全。”
程笙还是一如既往地走上前,拿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挑,“明昭好好休养,顺安酒楼的菜色不过如此,以后我带你吃更好的。”
许明昭点头应下,心里正思索着等会儿要如何应对,抬头便见到陈景遥走过来,略带担忧地说了句保重。
待到院长和各位学子坐上了马车离去,许明昭这才装作头疼,扶着额头下楼找掌柜。她知道此刻应该还是有人在客栈盯梢,想要直接从客栈去鬼市自然是太过招摇,她需要找个理由溜出去,这样甩开跟踪才会容易一些。
“掌柜的可知道附近的医馆在何处?”许明昭装作虚弱的样子,扶着脑袋。
“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不适?”掌柜的十分热心地问道,“要不要我去替您请大夫来?”
许明昭摆摆手,“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头晕,想着走去医馆也好吹吹风……还请掌柜的指一下路。”
半信半疑的掌柜在许明昭的坚持下给她指了路,这才目送着走路颇有些踉跄的许明昭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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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马车的程笙脸上挂着笑意,时不时就要朝坐在对面的陈景遥瞥上一眼。
“眼睛抽筋了就去治,省的误了时辰。”陈景遥的话毫不留情面。
听见此话的程笙笑得更欢了,“我这不是高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