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重伤的黑衣人扑了个空,又提剑凌空向二人劈来。
行吧,至少他确实是少见的,能够在鬼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路人”了。她现在受了重伤,要是再落单,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许明昭把满腹的埋怨强行咽下,艰难地忍着前胸后背伤口撕裂的痛,又朝那人靠了靠,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正义路人”感觉她靠了过来,身子一僵。
叮——武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许明昭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二人的寒光凌冽的过招,头脑开始有些混沌。再这样下去,她就活活被耗死了。
那人环着许明昭回身又躲了一次黑衣人的进攻,可凌冽的剑气着实让许明昭难以招架,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晃在了一起,但又只能隐忍地嘤咛了一声。那人似乎是发现她快要撑不住了,当即决定持剑回身速战速决,打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他出手极其狠辣,招招都朝着黑衣人致命的弱点进攻,惹得黑衣人只得先行拉远距离,暂避其锋芒。黑衣人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他撕了一截夜行衣,为自己的大腿做了简单的包扎。此时对打本就吃力,再加上眼前这个不知突然从哪里跳出来的男人,武功又是如此深不可测。必须要把这个消息汇报出去!
没有过多犹豫,黑衣人手脚麻利地从身后掏出一只鸣镝羽箭,正要朝着天上射去。转头却见抱着许明昭的那人当即从袖中掷出两枚飞镖。飞镖破空而来,将方才射出的鸣镝羽箭拦截在半空,羽箭破成三段,散落一地。
惨白的月光下,那人恍若地狱修罗一般踏沙而来,黑色的斗篷在凛冽的夜风的吹拂下翻飞,手持的长剑上还有尚未滴落的粘稠鲜血。黑衣人脸上前所未有的恐惧神情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
许明昭强撑着睁开眼睛,发现那人已经将她随手丢在了地上。黑衣人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矮墙旁,不难想象他生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望着那人的背影,从心底滋生出了由内而外的强烈恐惧感,那是一种人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战栗。
似乎是发现许明昭还清醒着,“正义路人”不紧不慢地将沾了血的剑锋擦拭干净,而后干脆利落地收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许明昭:……
好吧,确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正义路人”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许明昭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笑,只能先强忍疼痛颤抖着站了起来。她的胸口像是被人掏了个洞似的,仅仅是简单的呼吸就要耗尽全部力气,后背更是疼到快要失去知觉。
许明昭踉踉跄跄地走到黑衣人的尸体旁边,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件事……待到一枚祥云形状的刺青出现在她面前之时,许明昭再也撑不住,一下子半跪着倒在地上。
纵使胸口痛到发颤,许明昭还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仅仅是汪汲将军的死,往昔的回忆一点点漫涌而来,将她吞噬令她窒息。她必须要面对一个残忍的事实——从丹阳一路追杀她的人,是皇帝的私人近侍云蟠卫。
彼时许明昭并不知道这种少见的祥云纹究竟代表了什么,现如今细想起来,原来害死自己父母亲人、还要将自己赶尽杀绝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当今天下最尊贵之人。
并不是没有如此猜测过,只是许明昭一直一厢情愿地相信,这背后另有其人。现如今的事实狠狠地将她敲打清楚,她口口声声说要入朝为官,所要效忠的对象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许明昭双眸失神,跪到在地上。大量的失血让她的身子已经开始发凉,脑中开始响起不成型的尖锐的幻声……终于,许明昭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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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打过了三更,忙碌了一天的谷大夫早已经安然入眠。谷秋柏并非不知今晚鬼市那边要有一场恶战,只是早就去支援的师傅叮嘱过他,医馆一切照旧,切不可轻举妄动让人生疑。
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一睁眼便看见满身是血的少主闯进了自己的卧寝,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人。
只穿了里衣的谷秋柏也顾不上其他,当即从床上爬起来,“少主!您受伤了?!”
“没有。”少主一如既往地冷漠语气让谷秋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来看看她是否还活着。”说着,他便将怀里的人放在了一旁的木塌之上。
谷秋柏哪敢怠慢,当即从床榻边取来诊箱。正当他撩开那人满是血腥味的黑袍之时,谷秋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人伤得极重,从锁骨至胸口,满是青紫和血流不止的破溃伤口。更叫他惊讶的是,这居然是个女子!
顶着谷秋柏欲说还休的怪异眼神,少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她后背也受伤了。”
听罢,谷秋柏又连忙帮这位女子翻了个身,根本就不需要细看。她背后的血迹已经洇透了身上的麻布衣裳,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救不活就算了。”少主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了敢怒不敢言的谷秋柏。
少主,要是真的不在意这人的死活,又何必大半夜跑到他房中来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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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相当迷蒙痛苦的梦境,呜咽声、嘶吼声、哭喊声不绝于耳,眼前的一切混沌而混乱,刀枪剑戟碰撞的尖锐声音反复回响,最后是刀剑没入肉身的撕裂声音,真实到仿佛真的从地府走了一遭。
疼,好疼……许明昭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周身都是一副火辣辣的灼烧感。当她终于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的天花板。
靠,她这是在哪里?怎么周围这么陌生,难道是失忆了?许明昭头痛欲裂,完全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她强撑着坐起来,嘶——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架了一般,只要轻易一动便是钻心的疼。许明昭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被缠着一层绷带,似乎是上的药灼得她生疼。
许明昭扶着前额,费劲地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鬼市、血、黑衣人、云蟠卫……她的脑子里各种影像闪回,最终定格在了那人身上的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