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弃……许明昭的灵台已经开始变得混沌,染血的双手尽力抓着地上的石缝,粗粝的沙粒嵌进她的手指,浑身上下的痛楚已经要将她麻痹,但她却一刻都没有放弃。
惨白的月光下,许明昭吃力地从院墙边爬向了中庭,身上的混合着的血迹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路,宛若黄泉路旁盛放的朵朵妖冶的曼珠沙华。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凝结着血块的绣花鞋出现在了许明昭的面眼前。
是她回来了。
许明昭此刻失血过多,反应已经慢了许多,她努力睁大有些空洞的眼睛,剧烈颤抖着举起已经快要握不住的匕首。
或许是匕首沁血湿滑,许明昭眼睁睁地看着父母最后给予的礼物从她的手中滑落,一如她掌握不了的命运。
清脆的匕首落地声响起,许明昭也阖眼倒下,倒在了兰若还滴着血的剑旁。
此夜寂寥无声,山林杳渺,连皎白的月光也染上了几分猎猎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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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紫宸殿的烛火还未曾熄灭。
“陛下,夜已经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保重龙体要紧啊。”总管太监李福海尖细的声音响起刺破了午夜的寂静。
倚靠在龙椅上的萧帝萧嘉朔皱眉紧闭双眼,揉了揉太阳穴,“李福海,去把晚膳后递进来的折子给朕搬进来。”
“诺——”李福海唧唧歪歪地拖着长音,这才走到殿外,踹了一脚正在门口打瞌睡的小太监。
方才惊醒的小太监被李福海狠狠地瞪了两眼,“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还不快把折子抬进来!”
两个小太监弯着腰战战兢兢地抬进来整整一箱折子,放在了桌案旁。
萧嘉朔这才睁开眼睛,随手拿起来放在最上面的一册折子。
谁知方才看了没多久,他便毫无征兆地将折子丢了出去,突兀地声响吓得刚要出殿门的小太监扑通两声跪倒在地,生怕惹了圣怒。
李福海立即朝着那折子迈了一小步,有些犹豫道,“陛下,这折子……”
“拿出去烧了。”萧嘉朔的语气中带着微愠怒。
“诺。”李福海恭敬地将折子捡了起来,奏折封上赫然写着贺济成的名字。
李福海跟了皇帝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名字对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立即接话,“奴才这就去做。”随后又给跪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使了眼色,叫他们赶紧滚。
那两个小太监像是得了天大赦免一般,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等一下。”萧帝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吓得两个小太监又立即跪倒。
“这个也一起烧了。”说着萧帝从一堆折子中又抽出了落着贺逸宁名字的奏折,径直丢了出去,一声冷笑道,“现如今区区世家子弟都能随随便便递折子了。”
“告诉张御史,若是事事都要来问朕,不如趁早自请解官。”
原来是御史大夫张甫远又将贺逸宁的折子一同呈了上来。按奉朝律令,仅京城四品及以上,地方三品以上官员可以向皇帝递上奏折。
“诺。”李福海赶忙上前捡起了折子,快速退了出去,临末了不忘把跪在殿门口的倒霉玩意拎走。
萧帝早已没有了阅折子的心情,伴公主出行的贵女名单方才出来两日,贺济成便这么迫切地递上来了折子。
通篇都是贬低自己教子无方,末了还向萧帝建议将犬子贺逸宁调到边境,叫他去磨砺一番。
萧嘉朔怎会不知贺济成这是在故意漏拙,想要借此向他表达自己的忠心,最后还不忘给自己的儿子安排一条生路。只是萧帝又怎么会让他的想法轻易达成?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陛下!放开我!我要见陛下!”
萧帝眉头一皱,厉声道,“李福海!”
满头大汗的李福海这才急急忙忙跑进殿门道,“陛下。”
“何人喧哗?”
“回陛下,是、是宋婕妤。”李福海满脸愁容。“白日里头毓贵妃同宋婕妤有些口角,贵妃便寻了个由头罚婕妤跪了几个时辰,此刻宋婕妤正想来哭冤呢。”
“找朕哭冤?”萧帝冷冷的语气中满是嘲弄,“谁给她的这个胆子?”
宋婕妤跟了萧嘉朔几十年,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被欺负了不敢吱声,难道如今竟能突然转了性子?
“陛下,依奴才所见,这宋婕妤应当是以为东宜公主寻了门好婚事,这才挺起了腰杆子。”李福海答道。
“呵,好婚事吗?”萧帝眯起了眼,眼底一派冷意,“那便将这场好婚事再提早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