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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斐抬眼,山顶的恩慈寺沐浴在一片熹微的金光中,如在云端。
“这是佛光?”文斐讶然。
汉遥浅浅一笑,“我也想知道是不是。”
恩慈山有神灵庇佑一事已不是秘密,常人疑惑的是,这神明到底姓甚名谁,有何功绩,为了供奉这位不知名的神明,山下的人便建了一所寺庙,以恩慈山之名命名。
而寺庙建成后,天降一束佛光,更使人确信确有山神存在,为了安民,又在山腰建了一座城隍庙。
小路偏僻,丛林密布,不见日光,汉遥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恩慈寺,天色未暗,恩慈寺一向香火鼎盛,此时还有香客来来往往,人流如织。汉遥坐在树后,这树极其高大,根茎粗壮,足足有十丈高,仰头望不尽,隐藏身形绰绰有余。
她摇了摇袖子,见文斐冒出个头来,才轻声问:“你怎么样?”
文斐迟疑片刻,“在下无碍。”
这就怪了。
汉遥一边思忖着,一边把满头困惑的文斐按回袖中。
若真是佛光,怎会对怨灵不起作用?
汉遥休整了许久,天将暗时,一团黑雾涌了过来。
是织娘。
织娘道:“我将他们引到了鬼山上。”
鬼山向来邪魔肆虐,野兽成群,虽然未必拦得住沈相和晏昼,但多少也能拖一阵子。
汉遥点点头,划破掌心,织娘自伤口中钻进去吞噬血肉。她今日化形了这么久,废了好大力气,连颜色都淡上了几分。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四野,夜晚的寺庙少了白日里佛光普照,香火袅袅的庄严,独处深山老林,万籁俱寂,孤独清幽,反倒显得阴森可怖。
传说寺庙白日里是活人拜谒,晚上是死人上访,因此夜里阴气极重,汉遥轻手轻脚走进寺中,僧人都睡下了,四周黑黢黢的,辨不清来路。
白日里见着,那佛光正是来自寺中央的塔刹,汉遥掐了个火决,借着微小的火光,沿着寺外的围墙缓步走着,围墙修得极高,据说是为了把那些晚上上访的死人辟离在外。
走了几步,竟听见了几声哽咽,声音极小,若不是此时寂静,根本听不出来。
哽咽声时隐时现,像是女子压抑的抽泣,莫名有些熟悉。
汉遥神色一紧,立刻将耳朵贴在了围墙上,墙内只有风摇叶动的簌簌声,更衬得一片寂静。
声音不是从里面传来的。
那就是从外面。
汉遥抬起手,火光在指尖摇曳,她借着光缓缓转了一圈,细细扫视着周围,四周依旧空无一人。
难道又是在她头顶?
想起在祀塔的经历,汉遥屏住了呼吸,一边向上看去,一边掐住了决,只等遇见个长舌女鬼,便一击拿下。
微风吹动她的额发,汉遥谨慎地睁开眼,却只有深黑的天幕近在眼前。
还是没有。
不是墙里,也不是墙外,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呜……”
哽咽声又出现了!
虽然只泄出了一丝声音,就再也没有下文,但汉遥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怪异之处。
这声音……离她也太近了。
好像不是从她身旁传来的,而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汉遥手脚不自觉地发凉,思忖片刻,一个想法闪过。
她抿了抿唇,信手掐灭了火决。
电光火石地一闪,四周重回黑暗。
汉遥翻开掌心,今日割开的伤口还未长好,晶莹的血液在黑暗中微微闪动,她晃了晃手,丝丝黑雾蔓了出来,一边颤抖一边流动,像是伤心至极。
汉遥压住声音,正色道:“织娘,你哭什么?”
“我……”织娘顿了顿,声音哀婉,“我也不知道……只是忽然有些难过……”
汉遥蹙了蹙眉,又问:“你是看到了什么?”
织娘回道:“没有。”
这也对,她到底是被刚才那一遭弄糊涂了脑袋,织娘所见所听,并不比她多,既然她觉不出异样,那织娘也是感觉不出来的。
到底什么东西,只能影响到怨灵?
汉遥思忖片刻,又问:“那你有闻到什么气味吗?”
气味?织娘回道:“没甚么特别的,就是些香火的味道。”
香火?
汉遥挑了挑眉,晃晃袖子,“文斐,你闻到了吗?”
黑雾自袖中冒了个尖,恭顺道:“在下没有闻到。”
汉遥放下袖子,心中了然,对着掌心正抽泣不止的织娘,“我也没闻到。”
她轻声道:“织娘,这是供奉给你的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