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潮水褪去,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晏寒的双眼已经全然变成了黑色,见不到一丝眼白,脸色沉沉发灰,怨气几乎要从肌肤中渗出来。
他怔忪片刻,又要扑上来,汉遥眼疾手快,抽出离恨天,伞尖如利剑抵上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地没入。
谁知晏寒已完全失去了神志,竟像完全感知不到痛觉似的,继续向她走来。
汉遥倒是不介意把他捅个对穿,只是再这样下去,晏寒把她活吃了都有可能。
真是欠了他的。
汉遥心中暗诽,当机立断收回离恨天,没了阻挡,晏寒越靠越近,咫尺之间,纯黑的眼瞳像要把人吸进去,汉遥不自觉地屏气凝神,几乎嗅得到晏寒唇上的血腥味。
那是她的血。
将要贴近的一瞬间,她猛地抬手,“啪”地一下挡住了晏寒的脸。
好冰。
汉遥蹙了蹙眉,细密的疼痛自掌心传来,是她刚刚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有了血,晏寒终于不再往上贴,只是微阖着眼,安静地吮吸着她掌中的血液。
竟然有些乖巧。
刚闪过这样的念头,汉遥便觉腕上一凉,是晏寒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把掌心往嘴上凑。
得寸进尺!
汉遥强忍住往晏寒头上砸两拳的冲动,疲惫地合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逝,掌心处传来一阵暖洋洋的灵力,汉遥掀起眼帘,晏寒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汉遥也没好到哪去,神情恹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冷汗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晏寒看着她,顿了顿,开口道:“抱歉。”
居然还能从晏寒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道什么歉。”汉遥舔了舔唇,淡淡的腥味飘在舌尖,“我该感谢你,大恩大德,没把我吸成人干。”
晏寒罕见地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输送着灵力。
汉遥心中本有一万句阴阳怪气的话,此刻却莫名说不出来了,她把这归结于失血过多,头脑发昏的缘故,于是也握紧了晏寒的手,不客气地吸收着灵力。
随着灵力不断汇入,汉遥的脸色好上了许多,相对的,晏寒的身体却更加透明。
这算什么,拆东墙补西墙?汉遥莫名觉得好笑。
两人的手心紧紧相贴,汉遥这才注意到,晏寒的手心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汉遥抓起晏寒的另一只手,也有。
晏寒被她抓着,不自觉地蜷了蜷指尖。
这伤怎么来的?
汉遥直觉这和晏寒的死因有关,见到晏寒灵魂的第一刻起,她就在猜测晏寒的死因,好猜也不好猜,虽然没有头绪,但晏寒成仙后,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也就两个人,除却汉遥,便只剩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杨仙君。
会是他吗?
晏寒身上怨气这样重,肯定不止是因为泽洋学宫那三千怨灵,难道是先杀之,又用怨灵镇压?
难怪他性情大变,汉遥从前听说,被横死的怨气侵染多年,圣人也要变成恶鬼。
只不过,要把晏寒折腾成这样,得用多少怨灵?
汉遥心中思量,开口刚要问,变故突生。
“嗖”地一声,一张黄纸横空穿来,裹带着灵力。
来者不善!
汉遥神色一凛,迅速召出离恨天,白光大盛,但晏寒比她更快,汉遥只见眼前一道雪影掠过,面前便树起一道灵力屏障。
这屏障在别人看来无色无形,但在汉遥的眼里,却是一个极厚的金罩,纯粹的金色在上慢慢流淌,浑厚的灵力几乎要溢散而出,纵使她用上离恨天,要撼动也并非易事。
早知道刚才多吸些灵力,汉遥想。
然而,难以置信的是,面对极厚的灵力屏障,那张黄纸却毫无阻拦地穿过了,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就以一种轻易得近乎怪异的方式,贴上了晏寒的衣襟。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娇喝。
“哪来的登徒子!”
汉遥紧张地循声望去,毫无预兆地,前方竟出现了一个粉衫女子,年纪不大,梳双丫髻,髻边杏花娇娇带露,此刻正瞪着一双含怒的杏眼,望着晏寒。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汉遥手脚发凉。
而晏寒也沉默了下来,不,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不能说话。
晏寒被定住了。
一片凝着杀气的缄默间,那女子又开口了,依旧是那番正义的语气,她正色道:“敢在蓬莱边轻薄女子,胆子未免太大了!”
蓬莱?
汉遥抓住关键,一边握紧了离恨天,一边状似冷静地试探道:“不知姑娘是?”
女子闻声,将视线转到了汉遥身上,语气柔了几分,“我是蓬莱的大弟子,花欲燃。”
蓬莱的大弟子……
汉遥微微蹙眉,她印象中,蓬莱还留着旧时仙山的规制,有掌门、峰主,各峰主之下自然也有大弟子,大弟子之下又分为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如今修仙已成奢望,留着这些高低的位子也不过是个空壳,她从前觉得好笑,像是在扮家家酒,因此也有些印象。
只是——
汉遥伸手,揭下晏寒身上的黄纸,原是张画了符的,她认得是定身符,怪不得晏寒动弹不得,但问题在于,这并不是沈寂那种用心头血人皮纸强行绘制的血符,纸是黄纸,墨是朱砂,符咒间,隐隐有光华流动。
这是用灵力画的符。
可常人,根本用不了灵力。
看着汉遥的动作,花欲燃柳眉一竖,忙道:“哎呀,这登徒子被我定住了!你别——”
说话间,花欲燃又急匆匆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眼看着又要贴在晏寒身上,汉遥见过这东西的古怪之处,直接站到了晏寒身前,制止道:“等等!”
“等什么呀?”花欲燃一脸焦急。
“他……”汉遥深吸一口气,艰难道,“他不是登徒子。”
“不是?”花欲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