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明俊的男子,莫约十八九岁,满目的玩味孟浪,明明是个男人,却生了双丹凤眼,配上一对柳叶眉,那模样看谁都像是在传情。许是因为成魔的缘故,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冷气,一看便知不是正道中人。
不过真正惹眼的并非他的容貌。
这男子虽容貌俊美,却穿着一身貂毛大披,连他原本的衣裳是什么模样都看不清,他的发用一根银簪束起,乍一看的确贵气逼人,可再看第二眼,时鱼的脑中就剩下一个字:
俗。
若不是有他那张脸顶着,这套装束完全就像个土财主,毫无美感可言,他的腰间悬玉,一走路便如鸣佩环,像是巴不得将所有的银子都往身上穿。
二人一时无话。
“这是咱们的鬼君!”座椅边冒出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魔:“仙姑认识不认识绛觞鬼君哇!你不认得他,他可认得你呀!听说你们要来,一大早就起来沐浴…………唔!”话没说完,小魔骤然闭了嘴,尖叫一声就捂着屁股跑了。
“鬼君…………”时鱼喃喃:“你,你没…………?”
那鬼君抱臂道:“这么生分?连名字都不叫了?”他始终含着笑,可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比起所谓的绛觞鬼君,眼前这人于时鱼而言,还有一个更熟悉的名字:
“闻臣。”
他继续似笑非笑:“嗯?坐坐?”说着他伸手倒壶酒递上:“喝一杯?”
“渡音!”阶下的明翘挣扎道:“不要喝!”
“不要喝?”闻臣的声音骤然转调,晃着酒杯,眼神扫过阶下的一人一鸟:“这位仙君也想来一杯?”
“你!”
“你们是下来寻那破玉的?”闻臣继续问道,双眼始终没离开过时鱼:“怎么?丢了?”
时鱼缓过些劲,轻轻颌首:“本是要去凡间的,可…………”
闻臣立即配合道:“可被人栽了?然后就来了我这?待会便要怀疑起我,说是我偷了你那玉,若我说没有,你便又要说起那些道理然后开打?”
不待时鱼接话,他接下话:“就你这脾气,如今成了神定也还是孤身一人吧?”
“难道你不是?”时鱼问完便后悔了,他是不是与她有什么关系?
款款罗纱随风飘起,暗香浮动,为屋内平添一抹暧昧。
时鱼瞥开眼,转过身故作镇定:“明翘,你看好青鸠,不要与他们动手。”
“可是你怎么办?”
时鱼声音平稳:“不必担心。”
“那我去禀报,让他们来与…………”
“够了。”闻臣终于发声,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似是不满二人在自己面前交谈,挥袖命令道:“带出去。”
二神一鸟被扔进了一间屋子,见闻臣没跟上来,时鱼稍稍放了些心。简单检查一番,确定了都没有伤势,时鱼才在房间内打量起来。
“渡音,明翘,你们受伤没有?”妙欢的声音再度从耳畔传来,二人闻声也赶忙入了阵,“他没为难你们吧?”
“没有。”时鱼道,想起闻臣方才的所作所为,她又道:“你们认识绛觞鬼君?”
妙欢那头有些吵:“算认识,不过没有太深的接触。”
明翘问:“他为人处事如何?若还能说得通道理,我们便不会动手。”话音未落,一个罗盘就凭空出现在了时鱼手上,是妙欢投来的,“你们拿着这个。”
“他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也称不上好。”妙欢补充道:“他这人脾气很怪,我打听过了,魔域里也没几只魔愿意亲近他,你们说些好话,他应该也没有拦下你们的道理,更不会轻易动你们,不必太担心。”
说到一半,妙欢那头的声音更加吵闹,不多时,二人就自动从阵中退了出来。
这屋子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天为阳,地为阴,久坐不动会感到冷罢了;时鱼拿着罗盘在屋中巡了一圈,指针并无异样,只是转的方向比平日要慢些,便想着倒也正常,魔域的磁场到底与天、凡二界不一样。
夫物芸芸,各不相同,即使身为神仙,也没有可以肆意破坏自然之道的道理,否则只会太极生否。
时鱼是道姑出身,深知这一点的寓意,眼下三人身处魔域,除了耐心静待别无他法。
与闻臣在魔域重逢,还是以一神一魔的身份,这是时鱼没想到的,在她心里,闻臣早就死在了四百年前的那场劫难之中。
便是助她飞升的那场劫难。
方才与妙欢通信,时鱼故作不知闻臣,因为她知道,倘若她说出她尚是凡人便与闻臣相识,定会引来一番腥风血雨。
神仙动心,是为天庭之大忌,况且她还背负着守玉不力的莫须有罪名,若是再担上一桩神魔私通,那可真就永无见天之日了。
虽说这样实在愧于闻臣…………
眼前一道明光袭来,朦胧间,时鱼听见一群小魔的奸笑声,以及人□□谈的声音,仔细一听,还有一种闻所未闻的金属声,虽然奇怪,但能隐隐听出来是某种东西在敲。
“时鱼?时鱼!”
眼前是谁?
时鱼朦胧间恢复了些意识,耳畔不断有交谈声涌入耳,男女老少,一应俱全。
“渡音!”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时鱼的眼缓缓睁了开来,抬眸,眼前人竟是方才对她阴阳怪气的闻臣。
“醒醒?”他半蹲在她面前,看上去似是不大耐烦,“你们天庭来了好多人,都吵着要见你。”
“见我?”
时鱼心底一凉,她已经下了凡,天庭众神难道还要逮着她兴师问罪?不罢不休?
愣神好一阵,时鱼心里五味杂陈,一起身,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一大跳。
金光萦绕成一个巨大的光圈,恍若佛光普度,烈日穿云,时鱼下意识抬手遮眼,就又听见有人在唤:
“渡音。”
放下手,眼前齐刷刷站着一排衣着各异的神仙,有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面孔,无一例外,全都直直地朝她看来。
这怎么还拖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