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说起吃来,顿时有精神了。
但是安禾不敢放她走,便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咱屋里就没瓜果糕点零嘴嚒?”
绿云眼珠子一转,便想到昨日三公子带过来胡记松糕果子还没吃完,起身便去右屏风后的茶几上端了过来。
顾不得仪态了,安禾一手一块松糕左右开弓往嘴里塞,吃的太快噎住了,随手端起床边的盖碗茶就灌,结果被绿云给拦住,“哎哎,姑娘使不得,冷茶伤胃,我去倒杯热茶吃。”
小丫鬟手脚麻利的在屏风后出端一杯冒着热气的盖碗茶递给她,入口温润唇齿留香,果然比凉茶好喝。
“刚才你说的三公子,也住在咱小东楼嚒?”安安拍拍手上的饼渣,漫不经心的问道。
“三公子平时忙于公务,听东来哥说大部分时间都歇在钤山堂,况且咱们府里其它几位姨娘奶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公子总要雨露均沾。”绿云不作多想如实回话。
“嗯!女人多了费爷们,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安禾盘腿上榻,一脸嫌弃的调侃道。作为后世根正苗红的独立女性,拳打渣男脚踢海王,听到这个三公子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简直是恨的牙根痒。
绿云听不懂她的话,只当她是大病初愈,脑子还不掕清,故而说话总是颠三倒四。
想来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估摸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意识深入骨髓,一时半刻是改不了的。安禾吃掉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拍拍手后两腿一盘,
“说吧,本姑娘是第几房姨太太?”
“您是三公子去岁腊月里迎娶的第十一房,刚下轿时那模样,那身段,当场就震住了大家伙。”
“啧啧啧!”绿云说起这段,忍不住的赞叹。
“您呐,顺理成章的住进了小东楼,小东楼哎!您是不知道,其他房里个个眼红的狠,前后院谁不知道您是爷的心尖尖。”安禾有些受不了小丫头绿云那份花痴样,当奴才当的美滋滋,真是跪久了膝盖会打弯。
绿云被她看的有点发毛,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颤声回话,但腔调里带着点傲娇。
安禾以手掩面,拍拍额头无奈道:“好嘛,正头娘子是指望不上了,只落得个在妾室里厮混,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老婆,还混了个垫底的老幺。。。。。”
夜半无眠,小东楼内主仆二人闲话家常,天南地北胡侃一通,安禾一如既往的时不时迸出惊人之语,起初也是唬的小丫鬟一愣愣的,听多了绿云慢慢的也见怪不怪了。
熬到最终,小丫鬟绿云眼皮如山重,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倚靠床榻打起了瞌睡。
安禾看着小酣轻睡的绿云,却全无半点睡意,作为府里底层丫鬟绿云所知有限,但言行举止间透露出的信息让她有些压抑,老太爷小家子科举出身,自诩儒林清流,唯有发妻一人相伴,但儿子却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爱好□□,兴趣逛青楼,读书不上进只能走后门弄了个国子监荫生出身,如今正妻空缺,算上早死的几个,前后取过妾室十一房,通俗讲比较费老婆,称得上极品渣男,这父子二人走了两个极端,堪称另类的父慈子孝。
上一世六亲不靠,这一世委身求活,可活着却如此艰难,安禾心里悲苦莫名。循着一丝寒气走到阁楼上,推开半掩的小窗,月光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把阁楼灌满,廊檐下冰凌空悬挂,根根白如玉,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未吐出半个字,有雪花落在脸颊冰凉彻骨,她静静的望去,这熟悉又陌生的京师重地,天上白玉盘,地上鱼龙舞,交相辉映却衬的寒意深深,灯火阑珊处人影绰绰,若有若无的锣鼓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着安禾,当年明月犹在,只是人不复。许久许久,呵出一口寒气,雾气萦绕着乌眸,滚烫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涌出,划过消瘦的脸颊,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语调轻咽道:“正月十五雪打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