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尾上翘的弧度和眉心涌动的节奏,尤其是在听到她向他求救的一瞬间。
是了,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求救,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记忆深刻。
这场病来得凶悍,扶牙昏昏沉沉睡了两日,灌下几壶苦得要命的汤药,扎了几回针,堪堪有了活过来的迹象,如此也不可大意,大夫嘱咐半月之内不可劳累、出行及受风,否则会有使病情加剧、落下病根的风险。
这些扶牙都是从侍女芃羽口中听来的,她是公良伒特地遣来陪伴她的,容貌秀丽身材高挑,一双丹凤眼媚态横生,据说会的东西不少,特别会照顾人不说,还有不俗的武艺,经过这一遭,扶牙深刻明白强大自身和笼络人心的重要性,便不再故步自封,默许让她留下。
她确如传言所说,很会“照顾”人,每日扶牙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她递来的药碗,刚推开一小条窗缝,就看到站在窗前,双手拢起,端庄地址微笑,她这个笑让扶牙感觉很熟悉,好似下一刻她就会过来,掐着她的脖子灌药,或者拎着斧锤,将门窗全部钉死。
大概是脸的缘故,扶牙虽受束缚却并不讨厌她,相反还几次不要命地逗弄她,等到她真的要采取行动时,再将窗户猛地合上,药汁一饮而尽,蒙着被子佯装睡觉。
每每到这时,芃羽只会在榻前伫立一小会儿,就轻手轻脚关了屋门离开。
真正对她的喜爱值拉满,是在扶牙病后第四天,宋彧桢再次踏足沂水小院时,她用一把竹编笤帚,将他打了出去,虽然最后宋彧桢还是进来了,也不妨碍扶牙后来不时想起此景,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一层温和。
时值半夜,更深露重,宋彧桢翻窗而入,鬼鬼祟祟地穿过院落,进入扶牙房内后倒大胆起来,走动的声音和倒茶水的声音都大得出奇,生怕她听不见般,正好扶牙白日里睡得足,精神头好着呢,不怕与他耗着。
“你不必与我装,我知道你早便醒了,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吵架的,是有一桩要紧事与你商议,此事关于那个人,更有关你我未来的去处。”他一顿噼里啪啦地作完,忽将衣袍一撩,风度翩翩地坐下,端着茶杯细细品茗,声线拉紧,作古正经。
扶牙打开眼,视线落在金丝锦织珊瑚床幔上,唇瓣轻启,珠圆玉润:“何事?”
宋彧桢听到她的回应,暗自挑了挑眉,将衣袖拉长展开,取出一张悬泉纸字条,将其平铺在紫檀平角条桌桌面上,用茶杯的边缘压住:“你已有几日没见到他了吧,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扶牙不自觉屏息,她确实好奇,想问却茫无端绪,只能引导他多说一点。
“好奇,他在做什么,他的去处,有没有遇到难题,困境。”宋彧桢自椅上起身,晃着落拓的身形,向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走近。
扶牙偏头,看着屏风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心里有了几分成算:“你想要我做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她能做什么?为什么非得是她来做?
她等了许久,未得到回应,披一件外套起身,绕过屏风出去,两扇屋门大开,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看到桌上的悬泉纸,她拿起来看,是一串陌生的地址,字条顶端有一行行楷小字:“想留下来,就看你的诚意有几分。”
拿不准这句话是宋彧桢自作主张留下的,还是得了公良伒的授意,扶牙一时心绪繁杂,无法抒解,掌心杵在桌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冷风阵阵,拍打在肿胀的伤处,似在催促她早下决定。
疼痛将她的神思强行从混沌拉至清明,她抬头,一滴清汗从额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