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观澜敛了怒气,平静对她三人道:“你们先将女郎扶上车休整,我过会再来。”
她抬步就走,易止怜吃了一惊,忙拉住她的袖子,“阿兄不必去了!先前王家十二娘子听我说了他这番无礼之举,已将他叱责了一番,言辞犀利,刮骨断筋,直骂得那浑人酒醒了大半,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呢!”
易观澜拂开她的手,道,“王家今日为东道主,当然不会纵他闹事,撒泼撒疯,冒犯女郎;再者王十二娘奉祖父之命,本就应当护你周全。只是你是易家子,若我缩头不语,只会让人轻看,以为我易家无人,才会让女郎受此侮辱。”
也不顾易止怜如何阻拦,振袖离去,折回了茗仙亭。
宴会已近尾声,众人皆是酒酣耳热、醉意朦胧之态。看来萧凌怒而离席,并未折去他们的好性致。这些自恃矜傲的五侯七贵,对萧凌的态度,果然同王邈之所言无二——“忌惮却不畏惧”。
谢玄微广受赞誉,又兼性情豪侠,人缘相当不错。正于人群之中把臂酣饮,见她来了,似是很意外的样子,顿时掷下酒杯,朝易观澜阔步走来,边招手道:“你怎么去了这样久!叫我好等!”
易观澜无心与他周旋,只微笑问,“正好有一事请教阿兄,不知桓六郎此刻坐于何处?”
谢玄微不防她突然问起桓川,提起此人,不免面露轻慢之色,环视四周,冲某处抬了抬下巴:“那个凸眼阔耳、满颊痢皰的便是,你找他做甚?”
易观澜抿唇不语,寻着他指点的方位,走至桓川跟前,单问了句:“桓六郎?”
桓川生来陋相,在这人皆尚美的世道,这等席宴,请他来恐会有碍观瞻。但因其父英略过人,时任将军,勋高一时,又加拜驸马都尉,连带着他也水涨船高,得以跻身名流雅士之席。
桓川此前受了王十二娘子劈头盖脸一通好骂,自觉受辱于一介弱质女流,心中耻恨,却畏于王氏威名,敢怒而不敢言。
此时正被左右围拱着劝酒消气,复又酒意上脑,正飘飘然间,不料陡见神人降临,他眨巴了下眼,呵呵一笑,口吻轻佻:“好个美人!我正是桓六郎,找我有何事?”
易观澜瞥眼一视,果断自案前执起酒壶,兜头就将他浇了个湿透。
身侧人未料到她如此大胆行事,皆狼狈避让,而桓川陡然被浇了一身冷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慌忙起身,抖动衣衫,见酒水淋漓不尽,冰凉贴肤,难受至极。不由勃然大怒,狠狠瞪向易观澜,喝骂道,“狗子意欲何为!敢用冷酒泼我,看我不打杀了你!”
易观澜也不与他废话。只横臂一挥,将案几上的杯盏一并扫落于地,响声惊天动地,引人侧目。后撸袖握拳,对准他那双虾蟆一般的凸眼就是一锤。
众人何曾见过这番生猛场景?毕竟大家体面惯了,猛然看见这姿貌甚美的易大郎打人,打的还是个丑人,一时都觉得很是惊奇。
等等,这位“姣无双”的易观澜,好像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病弱郎君吧?
不禁有人怜惜道:“哎呀,易郎君便是与桓六郎有仇,也不该亲自动手呀——打坏了手可如何是好?”
有人闻言深以为然:“瞧见桓六郎那张皰面没有?易郎君打完人,还需赶紧洗洗手,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哪里,美璧可不能轻易添瑕呀!”
再看那桓川,吃痛地捂住眼眶,嗷得一声大叫:“你!你竟敢打我!”
易观澜冷冷一笑,甩了下胀疼的手,道,“打的就是你这恬不知耻的奸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