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前,禹州楚侯府与医药世家越家履行娃娃亲婚约。
绥平候算着年头日子,觉着越家大小姐差不多适龄婚嫁了,一封家书命自己的四儿子携婚约信物接越家女,先在越家本地崇州山城订亲,到了禹州再办婚礼。
然而楚四爷楚皓然本性浪荡,在荆川做惯了风流公子,到了未过门妻子的老家也不改初心,装也不装,应付也懒得应付,仍旧吃喝嫖赌,充分向自己的未来亲家展示二世祖的传统艺能。
越家大小姐越文霜也心高气傲。
想她堂堂山城第一美人,如何能嫁给这样的人?不谈他没脸没皮,不学无术,除了侯爷儿子皆有的虚爵,身上竟没个一官半职。
更可恨的是,楚皓然还害得越文霜这样的傲美人,被其他闺秀好生嘲笑。
于是乎,越文霜一哭二闹三上吊,吼着嚎着,打死都不嫁楚皓然。
话虽如此,上吊一定是不可能真上吊的。
越文霜认为自己好歹是越老爷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亲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宝贝女儿所托非人。
不出所料,仅仅站在凳子上蹦了几下,亲爹越绍实就拍下板子,不用越文霜嫁了。
看吧,越绍实确实是为女儿着想的。
和越绍实有过塑料父女情的越如练双手比叉叉,表示:越绍实为女儿着想?
那必然不可能。
五年前,越文霜的亲哥成了越家族谱上唯一一个皇宫御医,而后一个庶妹也进宫当了宫女。几个月前这个庶妹意外得恩宠,母凭子贵,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正五品的越嫔,越绍实也摇身一变成了国丈爷。
越绍实心里想得美滋滋。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尚且能得皇帝青眼,说明他养的女儿不赖,若是更为貌美聪慧的越文霜进了宫,皇帝老儿不得迷死。
封个贵人不成问题,封个妃也能争取争取。
因此近来越绍实白天负责和儿子盘算着怎么把越文霜塞进皇帝的后宫,晚上则做着越家一晃成为“大观园”的梦。
可惜,“大观园”的梦,被非要履行劳什子婚约的绥平侯击碎了。
越绍实卖了半辈子药材,本质是个商人,商人向来不做亏本买卖。
越绍实左寻思右寻思,寻思着没有玉灵芝换烂枸杞的道理。
越家未来的大姑爷,怎么着也是楚世子……才勉强够格吧?
这楚四算什么事儿?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四处风流也是小事儿,这成日吊儿郎当,没半点进取心,一看便是难堪大任之人。
没仕途,没钱途,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用越绍实的话说,楚皓然若是他越绍实的儿子,分家分产的时候一斤板蓝根都别想拿走。
楚四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越绍实面上不说,打心眼儿里觉得楚四的老爹:禹州这位大名鼎鼎的绥平候——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绥平候楚容川,异姓二世侯,土匪的儿子。
楚容川的土匪老子没品没出息,凭借背刺兄弟封官当候。楚容川这个土匪小子也一样没品没出息。搜刮民脂为祸禹州这么多年了,肚子再没墨水,也能靠财力人力在皇城有一席之地了吧?
要不说这土匪小子鼠目寸光自甘堕落,居然囿于禹州这种西境边地几十年不出去。
活该他一辈子当个守疆的小破侯!
山城民间的百姓也说的一点没错,绥平候这一家子不就是有点小钱的“文盲土匪佬”嘛。
越家背地里也这么叫,若非要叫越绍实这位亲家换点文雅的说法,也只能称作“害民之虎”或“井底之蛙”。
当然,“井底之蛙”是越绍实自己叫的。
越绍实此人,别人怎么乱传他怎么瞎听,在禹州也没什么熟人朋友。等他明白了两千里路存在多大的信息差时,他的肠子已经悔青了。
十斤板蓝根也红不过来的地步。
而瞧不起楚容川是一回事,对土匪佬心存忌惮是另一回事。
这婚约退不得。
楚侯府为了接越家的新娘,从禹州连跨两州远赴山城,携士兵押送丰厚无比的彩礼,毫发无损。单说他们路远迢迢跋涉两千里路,便知道他们断然不可能空手而归,而他们土匪佬赫赫有名的行事作风,能动手绝不动口,更是让越家忧心怀疑,退婚指不定招惹来杀身之祸。
再者,天上掉下来的彩礼,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呢?
咳……不是,越家出于守医者诚信名誉的目的,怎么能擅自毁约呢?
退婚是不能退的,越文霜也得留着嫁给更有地位的姑爷,到底怎么办?
越绍实召集越家上下苦思许久,府里有个老人突然记起,越老爷在乡下有个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是越老爷已故发妻之女,九岁和下人一起被送到乡下,年龄比越文霜大了两岁,是名副其实的越家嫡女。
让这个姑娘承担婚约,祖宗堂里天天搬出伦理辈序那套的黑衣老太公老太婆都得拍手称好。
管他楚家乐意不乐意,怎么着也得要了这个越家女儿。
几番辗转问询,终于找到当年那个下人的村户。
冬至日,三个汉子将正在杀猪的越如练五花大绑,绑回她日日祈祷遭雷劈的越家大宅。
比起“越家大小姐”的名号或越家画“少夫人”的大饼,越如练表示:
多谢,老娘更喜欢养猪。
无奈的是,越家几十双耳朵,没有一双耳朵能听见越如练养猪的意愿。
为了告诉耳背的越家,越如练在越家的茶水里下了改劣版的泻药。
此药专为缺德佬研制,药效相当于皮燕子塞进三十斤窜天红尖椒,常通常泻,贴心防备缺德佬生儿没皮燕。
整整三天三夜,越家老小都住在了茅坑里。
苍蝇蚊虫回到快乐老家,在越家八珍玉食觥筹交错;挑粪工已经撂挑子不干了,镇上的人则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越家。
什么?
要解药?
你那么大一个医药世家,自己不会配啊。
配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