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碗盖下来，盖出今夜融融的夜色。
微凉的晚风中，西泽尔拿起早就解开披在手臂上的外套，往卫昭肩上轻轻放下。
那些勋章在黑色布料抖动时叮咚作响，外套在她身上稍微过大，卫昭依稀能闻到上面残余的气息，触摸到一点温度。
她拢了拢军装外套，从阳台上走进来，随口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数防护罩上的星星。”
“数到多少了？”
西泽尔仰头回忆了一下，最后不甚在意地说：“忘了。”
他拉上帘幕，目光一直紧紧黏着卫昭，可能有些微醺，自己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说：
“维，我好想你。”
他在撒娇呢。
听着这比平时更稠更软，带着点哼哼的嗓音，卫昭眼含笑意地敞开怀抱。
小时候，米歇尔领着她去克莱菲尔德宅住，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玩的西泽尔就会噔噔噔地推开门，像个小炮弹一样跑到客厅。
那时，比她低半个头的男孩会雀跃地叫着她小时候的名字，扑向她，用双手将她紧紧抱住，卫昭也会低头回抱过去，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贴在一起，米歇尔就站在一边笑着看他们。
这亲密而温暖的动作现在有些不合适了，西泽尔日复一日地长大，那层薄薄皮肤下的身躯逐渐有力，身体线条逐渐流畅而结实。
从前显得悠闲放松的姿态，如今他做起来却令人血脉贲张，像头小憩的豹子在轻轻舔舐锋利的爪子。
西泽尔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仍像小孩子一样热情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腰。
无奈卫昭现在比他矮一个头不止，他整个人只好别扭地缩成一团，还要注意不能伤到脆弱的F级，只能轻轻地环绕一下。
卫昭勉力地抬起手，抚摸他柔软细碎的发丝，对这团大型动物耐心劝道：
“松开吧，以后你抱我就好，西泽尔。另外，你不该空腹喝香槟的。”
一杯就醉成这个样子，卫昭都闻到他呼吸间微甜的果味了。
“可是……里面有气泡。”西泽尔喜欢这个。
其实他想控制好分寸，只是太兴奋，又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他听话地松开手，脸因微醺而泛起浅浅的薄红，头靠在卫昭的脖颈处，像幼兽一样轻轻蹭了她一下。
外界的喧嚣远离了这里，飘到了另一个世界，借着柔和的灯光，卫昭伸出手，缓缓描摹着西泽尔的脸庞。
人一样的手指皮肤下，微小细密的刺正蠢蠢欲动，它们有多锋利，被割破喉管的猎物最清楚。
西泽尔仍是那样温顺地低头看着她，均匀地呼吸着，任由卫昭触碰他的五官。
抚摸到他长长的睫毛时，西泽尔闭上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在重逢之前，卫昭将和他有关的回忆咀嚼过无数次，口齿生津，细细品尝。
西泽尔知道吗？她想吃掉他，撕咽他的血肉，啃食他的骨髓……
她没有向西泽尔发出邀请，但他迫不及待地来了，如果在十年前，卫昭真的会狠狠地伤害他，好在她学会了克制，漫长的时间为原始的本能套上了枷锁。
“西泽尔，你见过碧天螳螂吗？”卫昭的目光从这张熟悉的脸上掠过，闲聊般地说。
西泽尔的眼眸仍染着酒意的迷离潋滟，大脑却飞速清醒，他睁开眼睛，勾唇笑道：
“没有，天灾级虫族都很狡猾，再加上碧天螳螂拥有精神系异能。
“我记得，只有卫总帅抓到过一只，对吧？”
卫昭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突然会问这个问题，她淡淡点头道：“是的，母亲杀死过一只活的碧天螳螂。”
除了不可取代的万虫之母，虫族按等级可分为天灾级虫族、帝级虫族、厄难虫族、普通虫族和工蚁五个等级。
天灾级虫族的能量堪比S级新人类，想杀死一只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更何况是活捉。
其中，碧天螳螂又是最为致命的那一种，它拥有精神系异能，可以轻松控制战场，操控低等级新人类。
同时，碧天螳螂周围的活物都是它的能量来源，通过吞噬同族，它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加速伤口的痊愈速度，帮助它逃跑。
卫莱活捉的那只碧天螳螂后来被送进了实验室，时至今日仍然是联邦最珍贵的研究体，需要通过层层申请才能见它一眼。
西泽尔对它没有兴趣，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到观赏标本上。
所以，他不会在看见卫昭的眼睛时，想起被浸泡在各种液体里的碧天螳螂的肢体，那种同样森冷罕见的绿色。
西泽尔没问她身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该说的时候卫昭自然会说。
能再次见到对方，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离开大厅太久会让人对她起疑，卫昭没有在这里过夜的打算，她克制地和西泽尔温存了一会，说了些这十年间的见闻。
斯博星系的混战很有意思，卫昭在那里如鱼得水，如果有时间，她打算回去一趟。
那一抹红霞最终消失在夜色里，西泽尔依依不舍地站在阳台上，过了一会，他撑着手极目远眺。
远处的海浪像一条条彼此追逐的白线，从林中跑出来的海风卷起贝壳上的沙砾丢向大海，无忧无虑。
宴会步入尾声，卫昭嫌弃大厅中央的闷热，只在边缘区走走转转，看着舞池里交错的裙摆和皮鞋，她的眼睛兜兜转转间又落到装成侍者的星弦身上。
忙碌了一场宴会，结果无功而返的星弦有些泄气。
出现在宴会上的军队密匙不是他要找的那只，卫昭也帮他试探过那人的口风，最后发现那人手上只有一个小军队的密匙，卖不上什么价钱。
鱼尾密匙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没有鱼尾密匙，天机舰的战斗模式要怎么启动？
他不甘心，想继续找下去，卫昭却表示算了。
“锁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必要纠结这件事，大不了之后把整个军载系统都换了，一样可以启动天机舰。”她毫不在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