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若亦和那些极端分子不同，这从他的经历和魂祭上的表现都不难看出；目前看来，他没有背景势力，即使想要针对神殿也不过以卵击石而已，根本不会构成威胁。而且，我不认为他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赫允显然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我要他成为中央神殿的附属，正是要表现对清城的开放宽容。毕竟这一步，迟早要迈出。而在舆论之外，他的个人能力和法术天赋也完全可以胜任了。所以这么做，不论从哪一角度，神殿都不会承担损失。”
“如果他只是一个追名逐利之人，而从来没有道德感与责任感呢？不过是投机取巧，攀附权势罢了。”
“你们甚至未曾见过面，何以这样看待他？”赫允虽然一向了解嘉约对原则的坚持，闻言却仍略感意外，“即使他如你所说，确实是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何况，神殿所为都是为了帝国统治，也从未做过刻意苛待清城的事。难道，那些坚决与神殿为敌的清城人，反而是具有道德感与责任感的吗？”
“这可不好说。”回答的竟是容予的声音，“神殿果真没有做过苛待清城的事吗，父亲？”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了进来。
“哥哥！”嘉约很清楚，这样下去两人又要陷入日常僵局。于是她急忙转移话题：“近期的许多重大事务都要进入收尾阶段了，听说，关于正式授职和庆祝晚宴的批文还在你那里？”
“是，我也正是为此而来。”容予将文件递给赫允，“请过目，父亲。”
赫允接过文件，连打开看一眼的意思也没有，就顺手将文件放在一旁，只是注视着容予：“若亦这个人，你听过了？”
“我……”容予不禁有些迟疑，“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又谈何看待？”
“仅从你目前所知来看。”
“我欣赏他的勇气和能力。”容予明白父亲想问的是什么，索性直接道，“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增设甄选名额，只是一直未能寻找到他，便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幸而南述大人能够与他联系，他虽然没有参与甄选，但我认为，直接指定职务完全没有问题。我的文件上的所有安排，也都是按照两位神官设置的。”
赫允这才打开文件，开始查看。
“可是，仪典神官历来至多一名，难道真的要像原本计划的那样，直接指定他做见习神官吗？”见父亲仍在沉默地读文件，嘉约于是接着说道，“见习神官也属于正式神官系统，期满即有升任正职神官的机会。纵观整个历史时期，任命非神族成员进入神殿系统的情况也寥寥无几，更不要说这么一个底层平民。”
“底层平民……嘉约，这很重要吗？”一直以来，容予在这类事上都与她（准确地说，几乎与全部贵族）观念相左。他虽很少把平等挂在嘴边，却实在对许多歧视行为深恶痛绝， “事实上，我考虑之后，觉得直接任命他做正职神官可能更加合适，以他的法术天赋，我以为没有做见习神官的必要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嘉约有些震惊，她以为，自己的哥哥平时任性就罢了，却没料到真正到了做决策的时候依然如故，“说实话，我不仅在意他是底层平民，更在意他来自清城。如果不是父亲刚才的话，我也许永远无法接受这一点。而今天，我前来这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表明我的想法，若亦他既然没有参加甄选，也就没有资格获得正式神官的身份，就算以救过国王陛下的名义，至多能做仪典神官的助手。这还不足以表现神殿对清城的宽容么？”
“父亲刚才对你讲了什么？他是说，任用若亦的目的是表现对清城的宽容，对吗？”容予沉默了一下，推断着其中的逻辑，“我一直以为，父亲和我一样，是因为他的能力而希望他留下，这么说来，竟只是以他为幌子表现那些虚情假意、只是要这样利用他吗？若真的想要宽容，很显然，还不如关注一下清城政策。”
赫允仍然沉迷文件之中，完全没有给出一个回答的意思。他翻来覆去地看着不多的几页纸，仿佛其中有多么难以理解的事务，以至于完全忽视了容予的质问。
嘉约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开口道：“我以为，他不过是出于功利而展现自我罢了，你又何苦这样真心待他。说到底，就算是因为他的能力，便不是一种利用了吗？”
“当然不是。他的能力配得上这样的位置，我只是想，把他值得的东西给予他。”容予否定地毫不犹豫，“他为此受了多重的伤你们并非不清楚，这是仅仅可以用功利解释吗的？退一步讲，即使如此，为自己谋求前途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而且，刺客的法理鉴定你们应该也有看过，被他们所伤能保住生命已然不易，再讲他没有参加神官甄选，未免过于苛刻了吧？所有这些，我想不必我说，你们全都看得出。不必讲再其他理由了，功利也好，甄选也罢，归根结底的一切不满，恐怕全部源于他的身份。我必须请求你们，放下这样的偏见。”
赫允终于放下了文件，他并未在末页签字，只是再次放在了一旁。容予这样的性格已经让他担忧了许多年，也让他们也在无数事情上争执、分歧了许多年，却至今没有解决办法。作为大祭司，他一向有着铁血手段，威严而冷酷，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一切帝国治理难题；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一个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可以成为优秀统治者的父亲，他却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合格。
对赫允来讲，他从内心深处不想迫使容予接受那些他难以认同的观念，以容予素来“离经叛道”的秉性，这本就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可同时，他又不能任由过度纯粹无限制占据他的继承人——帝国最高神族唯一继承人的心。这样的矛盾，在他的夫人玄伊过世后就开始逐渐显现，随着容予的成长，近几年来越发严重，有时竟至于难以收场的境地。赫允无数次反思，却在长久的时间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更多情况下，问题也许并不在于自己。不难看出，嘉约以及神官们和容予间的矛盾也大多呈现同样的模式。而且相比之下，他在许多事情上可以说服嘉约——或者根本无需说服就能够得到理解，但同样的情况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容予身上。
只是，对于容予那些根深蒂固的品质赫允从来不愿直接否认，只是难以确定该怎样引导他塑造更合适的性格。对此，赫允时常感到力不从心，束手无策。
“你们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