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扬腌肉的盐因为他听到这六个字手抖,多撒了许多进去。
“什么?”他诧异不已,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喃喃道:“难怪你自称本座。”
裴柳柳:“因为我的父母便是长音山的主人,我也是长音山少主,自称一句‘本座’不过分吧?”
“不过在这里你也没有太子的架子,我就也不说什么本座了,摈弃别人口中的我们,安生养养伤,如何?”
李清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少女今日还是一身浅蓝色短纱袖裙,头发左右两边辫了两股辫子,不过发丝中穿插着蓝色的丝线,虽看不清容貌,简单却叫他挪不开眼。
见李清扬不回答,裴柳柳抬头看他,却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难怪你能一眼认出东宫令。”李清扬道,但又忍俊不禁:“还柳裴裴,得亏你想得出来。”
裴柳柳看李清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说:“我本来想过再骗骗你,又觉得似乎无甚必要,你总会发现的,不想给太子殿下留下长音山少主是骗子的印象。”
“咱们可是大音未来的花朵。”
或许是极少见到如此坦诚和有趣的女子,李清扬被她几句话逗得心情好了许多,长音山上的东西,他也颇为感兴趣。
与裴柳柳结识,现下只有好处,何况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相安无事过了些时日,这些日子里,她诓骗着太子殿下用了好几种取蛊的办法,都没能取出来。
看来这个京城,她是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了。
其实她本也是需要静养的,为救这位殿下她是耗费了太多精力,当时救他下山崖还催动了内力,他再不走,裴柳柳也快撑不住了。
可是清风涧终归有些无趣,有人陪伴的日子,让人舍不得。
有这种情绪的不仅是她,李清扬虽然贵为嫡太子,且有兄弟姐妹,可父皇只许他太子之位对他没有任何舔犊之情,反倒是对已故白妃的一对儿女宠爱有加。
而满宫皆知,白妃是皇后赐死的,这二人,他自然无法亲近。
年幼时,除了学不完的礼御骑射,读不完的四书五经,记不完的为君之道外,他所能寄托情感的,便是手中这把长枪。
此乃他的外祖父天心候,曾经的镇国大将军为他亲求长音风云录铸造榜首的大师打造的银枪,名曰“龙牙”。
至于女子,他接触得更少,母后早就告诫过他,身在其位谋其政,不要沉溺于情爱,他便极少与女子接触。
如今因缘际会下遇到了裴柳柳,二人什么也不用管,吃了就去清风涧摘野果打鱼,裴柳柳在云雾之中打坐调息,李清扬则在她旁边练枪。
日子越是轻松肆意,他的内心便也越抗拒离开。
很快,半个月便过去了。
这天清风涧的下午说热也不热,裴柳柳把草药清洗了端到院子里晾晒。
李清扬看她悠然自得地在院子里拨弄草药,抱起裴柳柳养的黑猫摸了摸头,问她:“你声音比前些日子好听许多,看来身体有所好转。”
“原来你知道我有伤。”
“清风涧是济世娘子的私人药谷,这事鲜有人知,你这般样子在这里,定是养伤无疑。什么人伤了你?”李清扬问她。
她边挑选草药边回答:“一群觊觎我长音山宝物的宵小罢了。”
“宵小能在长音山伤了你?”他再问。
裴柳柳摇摇头:“我爹是长音风云录榜首,我又不是。那些人偷袭上来,我防不胜防,受点伤情有可原嘛。”
“什么伤能让你声哑貌毁?”
裴柳柳叹了口气:“的确是可惜了本座倾国倾城之貌,从前少说也是排得上号的大音美人,如今不好说了。”
李清扬忍俊不禁:“你两个妹妹倒是有名的大音美人,至于裴郡主你,只听闻颇有武学造诣。”
听到这话裴柳柳也不恼,她抓着一把草药到李清扬身边坐下:“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郡主了。”
“不知道裴郡主会不会比长音山少主好当?”她很好奇,说完又笑了笑:“应该还是裴柳柳好当。”
她看向李清扬,认真道:“太子殿下,咱们其实是一样的,怀璧其罪。武林中人皆觊觎我长音山的武学,而天下人皆觊觎你未来的宝座。”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清扬已经习惯了裴柳柳的跳跃思维,裴柳柳这话说得很对,但也有些逾越。
李清扬沉思道:“你与我,如此交浅言深?”
裴柳柳点头:“人与人交谈,不就是要说出心中所想?”
李清扬笑了,他在皇宫太久太久,已经忘记了这个最基本的道理。
他道:“若是裴郡主,说这话就是大不敬,想来应该还是长音山少主好当。”
裴柳柳咂舌,拿长音山和皇室比,确实不太合适,皇室才比不上长音山呢!
“况且,长音山真正被觊觎的从来都不是武学秘籍,而是——定光剑!”李清扬看着她的眸子灵动却有些闪躲。
说到定光剑,裴柳柳心中警铃大动,但下一刻裴柳柳只是对他笑笑:“皇室对长音山关注颇多嘛!理解,不过无甚必要,我的祖父外祖父还在朝为质呢!”
她不想和太子谈论定光剑。
李清扬是哭笑不得:“你管权倾朝野的丞相和太师称为人质?”
但裴柳柳的表情却忽然郑重:“是啊,权倾朝野的,大音人质。”
丞相与太师之争,裴家二房一脉本就是变数,她倒还先不满上了,李清扬多摸了几把黑猫,不接她的话。
此时有风拂过,李清扬不敬意间看到风撩起裴柳柳的发丝,而她说完那句话便在认真地挑选草药,面纱微微被吹起,他得以窥见她白皙的脸庞,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以及嘴唇旁边威威蓝纹。
想来这便是她带面纱的原因吧。
他忽然有一种想留在这里的冲动,在清风涧他方感受到了二十年来不曾感受过的岁月静好与惬意。
再有一个有趣如她的女子相伴,如此一生,岂不快哉?
摘完草药,裴柳柳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