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壺我還能買得起的「上好」靈酒，在趙師弟眼中大概只是一般貨色吧。不，不該叫趙師弟，應該叫趙峰主。雖然他臉上不顯鄙視之色，但是他堂堂一峰峰主，還協理掌門打理宗門事務，所在的宗門乃仙家十大宗門之一，哪有甚麼沒見過、沒嚐過的東西。
我學著人家滿臉掛笑，前一句趙峰主，後一句趙峰主，蹩腳地套近乎。唉！活了兩千多年連套近乎都是蹩腳，活該身上半個子兒也沒有。
和年少時一樣，趙峰主臉上微笑常掛，待人禮貌温和。知道我來意後，說會讓人留意一下有沒空缺，有的話再通知我。
等空缺！那可要等多少個百年！我實在大缺錢了，買了那壺酒基本不剩甚麼了。在他起身要跟我告別時，我情不自禁抓緊了他雙手，厚著臉硬著頭皮問了句：「在沒職務前我能私下接活嗎？」
雖然我急需要錢，但是我可不想因私下接活而犯門規被逐下山。比起錢，我更需要住處和上好的修煉典藉。再說，這住處還靈氣特盛呢！
趙峰主立刻解答，私活能接，但要先得到批準。審批需要時間。且這種私活收入六成須上繳宗門。
上繳六成！這可不就是要吃人了嗎？且還要審批！可窮就是沒法子。窮就是要妥協。腦內念頭急轉，無意間把趙峰主的雙手握得更緊了。
轉而又問：「要是山下偶遇除魔衛道之事，事完後人家感恩施贈呢，那能收嗎？」人家心意，能收吧！不算壞門規吧！趙峰主秒回，要麼不收，若收要跟宗門滙報，另外須上繳宗門六成施贈。
「那麼在山下擺攤給人算命呢？行嗎？」我立刻追問。我跟師父學了些算命皮毛，大能算不了，普通平頭百姓倒可應付一下。他回道，擺攤是不行的，就算沒亮出宗門名號也不行。他會給我留意一下，要是有可靠的問事館找人駐場，會推薦我去應徵。要是應聘了，也是上繳宗門六成。然後，他看似不經意地看了下被我握緊的雙手，我終於有所意識放開了他。
之前替過好幾家商號押鏢，先跟負責人說了門裡接活規矩，我要先跟宗門辦好手續，拿到批準繼續幫他們押鏢。好說好歹讓他們一段時間過後還請記得找我。回宗門前，我常去璇璣閣看有沒任務可接，也把璇璣閣給申請上了，請宗門批準我可替那些商號押鏢及到璇璣閣接任務。
然後過了半年有多的打坐—看書—打坐—看書的日子，修為上漲到元嬰大圓滿時，批文剛巧發了下來，便收拾行裝準備下山賺錢。進階到元嬰大圓滿前，已在看進階化神及化神修士修煉的相關書藉，其中較重要的書藉更是開始謄抄了下來。下山前，先到藏書閣，把要抄的都抄下了。
回想二千年前，我可是千萬個不願意下山的，書少看，藏書閣更是不願去。現在卻是等下山等到花兒也謝了，下山前還到藏書閣把書抄好，好讓下山有書看。哈哈！這也蠻真是有趣的轉變。
快春節了。不打算在宗門過節。要是有後進過來要拜訪，我這窮得叮噹響的可真沒甚麼能拿出來招待，更別說紅包見面禮。到師兄洞府前，打算親自跟師兄先說聲才下山去。怎料接應的仙童說，掌門事忙，春節前已沒空見面了。我便留了親筆紙條，提前向師兄祝賀春節，再交代下山一事。另外，我透過萬事通——修士及凡人通用的通訊仙器，向師兄發了相同訊息後，就下山去了。
現下仙器普通，凡人透過靈石也能使用仙器。當然高階的仙器價錢昂貴，其所要用的往往也是價格高昂的高階靈石。不過，像萬事通這樣的低階靈器，基本上兩文錢一個低階靈石也能用上好幾天。我們修士運用靈器則不需靈石，直接用自身靈力就行了，除非法器需要比自身更高更強的靈力才能啓動，我們才用靈石輔助。靈器普及前，修士之間結帳是用靈石的。自從靈器普通後，靈石成為日常消耗品，靈石價值浮動變化大，修士也跟凡人一樣用起銀錢結算。
話又說了回來，在宗門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我從沒碰到任何峰主堂主的弟子來拜訪。大概他們也知道我現在的困境不來打擾，真是貼心。我去藏書閣借書還書時，也盡量挑人不多的時段去，繞著路去，繞著路回。
我又想起謙佑。我們一起度過了多年春節。吳道人、江子英跟容滄海這幾個鄰人總愛到我們家來過年。我是有家的。謙佑在時候，我是有家的。
大概是因為我們家門前種了不少花草林木，一季的花開完了，另一季的花總接著開，一連四季生機滿溢。他們三總愛三不五時來我們家坐坐。這些花木全都是謙佑打理的，我只幫忙打打下手，從中也學了些園林草林知識。有不少生活上的知識，我都是從謙佑身上學來的。他可比我還小上百多年。
吳道人在我家右邊的房舍住，是個散修。小時候測出有靈根，家人便為其取名道人，願他能得道成仙。家左側則是江子英的住處，她是個女鬼，因執念太深滯留於世。白日睡覺，晚上出來活動，是個明艷照人衣著得體的女郎。我們三家門前對出不遠處有個大池塘，容滄海就是住那的蛇妖。他年紀最長，大概是因混血的關係，修煉雖勤勉，修為卻最低，只有築基初階，修出的人身是一副六、七歲的小孩模樣。
最先離開的是江子英，經過好幾百年，她終於放下執念，投胎去了。接著是容滄海，進階到金丹，長出一副十六、七歲的人身模樣，說要看海去。一條淡水蛇妖就這樣朝著汪洋大海出發。然後是吳道人，到了金丹後期，還未到大圓滿，就走到壽命盡頭。我跟謙佑，還有吳道人生前幾個散修朋友揍著些錢幫他入殮。
再後來是謙佑。我跟他進秘境尋機緣，遇上秘境坍塌，他受了很嚴重的傷。我把所有一切能賣的都賣了，房子都賣了，四處籌錢覓丹藥尋丹修，還是救不回他，卻欠下一身的債。功德完滿時，債務也還清了，而謙佑也離開我有四百多年了。
春節押鏢，價錢雙倍，而且商號包食宿，是個好不誘人的活。我就一連跑了好幾趟這樣的鏢。然後到節慶結束，就到璇璣閣接了好些任務，邊完成任務，邊沿途觀光，休息夠了，就修煉修煉。雖然上繳的數額不小，但是沒了債務，手頭能用的還是比前多了。從前跟謙佑一起接任務時，我們也是這樣，到了一地先完成任務，後當了幾天遊人，修煉些許時間，再尋新工作。並沒怎樣刻意計劃甚麼，一切隨心所欲，隨意之時我們卻也不讓修為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