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娇弱一抬袖,显出楚楚可怜样,极为虔诚道,“神知道人有所思愿,方会眷顾世人。”
朱正司称赞道, “圣女所言甚是,是神赐恩泽让人见,而非人能求见到神。”
火烧得旺盛,深觉压抑。苍婧与萧青站在一处,不再打扰他们探究神灵的兴致。
“依臣女看,陛下乃天子,所思亦能畅感天神,不若在祭天之时,将心愿告于昊天上帝也无妨。”
苍祝一瞬就像得了知音,“你又知朕有什么心愿?”
“历来祭天,皆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臣女以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是在陛下,不在神。唯有陛下福泽宽厚,与天地同寿,天下万民方可同享福泽。”
有圣女一言,火光都烧得亮透,苍祝为此提议心动了。
苍婧看在眼中,楚沅像是毒药。而苍祝沉在其中,无法自拔。
朱正司及众礼官相互一笑,朱正司借势禀苍祝,“臣方卜卦时,有兆曰:祭祀当日,天降祥瑞,有求必应。”
“那就以朱奉常所言,见其祥瑞。”不为其他,就为一句有求必应。
朱正司又道,“千万不能有触怒神灵的人出现在祭坛,否则神必降惩罚,将有天雷劈下。”
苍祝悄然瞥过苍婧和萧青一眼,“在座皆见证祭天吉日,那皆不是触怒神灵之人。”
朱正司想撇开苍婧和萧青,苍祝又不想让他如愿。
天边的月难触,星辰依旧明亮,苍婧与萧青的马车停在皇城外。车未行,只待张长明行出宫门,马车才跟上。
马车各行有速,张长明但观身后,深有冷汗。待出了宫到了长街,两辆马车分了两路,张长明刚放下心,马车却是急停。
月夜星辰下,只听闻一声,“张廷尉眉间愁苦,不如品杯热茶去去忧。”
女子之音澈若水,寒若冰,张长明坐于车内不出,“长公主好意心领,但天色已晚,品茶会睡不着。”
突然张长明面前的车帘被掀开,迎面而来的人正是俊郎不凡,然眼中阴沉不堪。他的面容不可尽观,张长明直朝车内躲了躲,可他又能躲到何处。
“长平侯有何事?”张长明有惧。
只见那人一下跨入马车,坐在张长明身边,“张廷尉以权压人,那我也只好学学这本事了。”
暗光入马车,照透浮尘一缕,他青色铁甲与黑夜相融。
张长明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他们去了府邸。
至了长平侯府,一杯热茶送来待客,茶有温煮的桂花香,打开一看,桂花沉在其中,若一汪花海泉,芳香四溢。
张长明接了茶不敢饮,静待府内主人入席。
主人席迎来一身白衣金饰,苍婧手持团扇,端重不失柔美。
张长明只见了她侧身侧脸,便觉了来自权位的压迫,那和苍祝给他的感觉类似。但她和苍祝不同,她少了点偏执,多了份女子的睿智。
苍婧坐于席间,执了团扇浅观山水,两袖翩翩落于案上,见那张长明有茶不喝,便道,“桂花养神安神,张廷尉怕品茶就睡不着,本宫特意备的。”
“长公主有心。”
“是本宫看张廷尉都怕太守抢功了,思之颇多,形神难安。怕廷尉路上不注意,特意请你到府中歇脚。”
张长明尤望美人,那美人是美,却美得高不可攀,美得极为渗人。比若与铁甲一样流着冷冰冰的血。或是她染了些长平侯斩敌的气势,他一廷尉显得张皇,“长公主说笑。”
“本宫确实在说笑,廷尉在太守之上,太守所查悉数由你来权衡,你压下严太守的笔录也是情理之中。本宫是该说张廷尉劳苦功高。”
热茶冒着热气,一层白白的烟在稍冷的天里显得无比清晰。
张长明被道破,虽是心有胆怯,但面色不改, “长公主原来是为严太守不平。”
高席之上未见有怒,反是那长公主一笑,那笑容掩在扇下,唯有眉眼可见一二。山水之画与艳丽之容一淡一浓,相得益彰。
“本宫为他不平什么?太守所查只能浮于细微,这等细枝末节哪里能登大雅之堂。还是得靠廷尉亲自出马,把控全局。”
她一言一语,又尽是些恭维了,可张长明听得可是意思非非。
“长公主抬举了。朱奉常之事下官所能做的亦是微小之事,毕竟他是九卿之首。”张长明闻之桂香,却无心宁。
彼间寥寥一问,“张廷尉应该不信神意吧。”
张长明正襟危坐,“奉常若得神意,何人敢不信。”
忽而间,苍婧团扇落下,美丽容颜一览无余,可那夺目的美张长明可不敢多望。
“莫说神意,就是人意,千百张嘴也能说千百种意思,廷尉不就把律法说得黑白难分吗?本宫想即便世间有神,有私心杂念者得到的也不是神的本意了,而是他自己的私念。”
那女子笑之于他,不敬神意,嗤意论神,张长明骇然。
白衣勾勒着金丝,流转于她身段之见,似要描出最张扬的姿态,就如在宴席之上,她戏笑群臣的妒忌。
然今日,她之张扬又收敛,“张廷尉别紧张,本宫请你品茶,是有事求你。”
张长明不敢接这求字,作揖道,“下官不敢当。”
“朱正司要本宫死,本宫与他不共戴天。张廷尉奉命查本宫之事,本宫之仇若要报,能仰仗的当然是你。”
茶微微冷却,香味仍在,苍婧挥袖道,“给张廷尉换茶。”
又是一盏新茶至,这回是清盏是一朵芙蓉,花瓣在水中盛开,尤若鲜活。
张长明深觉今日是难归。
“芙蓉花开,芳艳绝尘。廷尉掌世间司法,就是掌世间正义,本宫愿张廷尉仕途如芙蓉不败。”
“下官仕途不过是履分内之事,长公主无需操心。”张长明心中惊惶,他听闻长公主昔日搅弄朝政之事,却不知她为何今日盯上了他。
苍婧一袖轻拂案上,团扇挑过木案,直指了张长明,“张廷尉要成大事,就不该这么惶恐。你看看朱正司,他为了能够踏在世人的头上做圣人,连本宫都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