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慎是在江稚野离开后,才认真打量起怀中崽的。 熟悉且相似的五官,同样柔软的深棕色发丝,江稚野的反常反应,以及和福利院之间的牵扯,让他很快对崽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第一反应既不是惊讶于江龙胜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自作多情替江稚野筹谋一二,而是内心暗自升腾出一种很直接很纯粹的亲近感。 让他不自觉想抱紧些,想伸手摸一摸孩子看起来和江稚野一样手感极佳的微卷发丝。 陆时慎将其归因为爱屋及乌,对于这张酷似江稚野小时候的小脸蛋,他的确没什么抵抗力。 当对方眼皮微颤,将毛茸茸的小脑瓜埋进臂弯时,陆时慎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温暖柔软幼小可爱,贴进怀里时实在太奇妙。 陆时慎认为是因为今天和江稚野长时间近距离相处,让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异常兴奋愉悦,再待久些他甚至都要开始爱这个世界了。 他眼底滑过嘲弄,却忍不住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一点。 真像他小时候,真可爱。 即便如此,陆时慎外表看来依旧是冷静、淡漠、不动如山的,周围就像是有一层久经磋磨留下的坚硬茧壳,没人能真正让他走出来展现真实的自己。 江稚野也不行,那样太丑陋了,会让他们连这样疏远且陌生的关系都维系不下去…… 直到怀中崽突然泪如雨下,嘶哑委屈地哭喊着大爸爸,像一把把碎玻璃碴子突然被疾风卷进心中,让他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在叫我。 陆时慎被莫名冒出的直觉吓了一跳,眸色微怔。 江稚野同样愣了一瞬,紧接着一句C语言脱口而出: “……我X!让我弟管你叫爸?你们学习好的心真脏!” 陆时慎:“……” 江稚野磨牙,竟然趁他不在偷偷教小孩叫爹。 这可不是他无端揣测,没人比他清楚陆时慎的坏心眼有多多。 小时候看着一脸纯良就能两面三刀,长大了装的跟什么似的,那心思肯定更深更乌漆麻黑了。 这小臭崽也是,管自己叫也就算了,他不介意和老江平起平坐,怎么见个红毛玩偶人叫爹,见陆时慎也瞎叫啊?他又没有自己同款红毛,很难不让他联想到是陆时慎趁崽迷糊教的。 “我没有。” “呵!” 原本因为今天被陆时慎送到医院,欠了那么一点子人情,江稚野暂放恩怨,只当对方是个抽风学雷锋的普通同学。 这会儿没再客气,直接将崽子一把抢了回来:“让开。” 因为崽还攥着他的衣服,陆时慎让到邻座,继续和眼泪汪汪的小崽对视。 “别哭了,你吵到其他打针的患者了。”江稚野凶凶道。 崽立即抿起哭红的小嘴,从暴雨转中雨,变成攥着陆时慎衣角默默垂泪的状态。 被换到江稚野怀中倒也没有太过挣扎,因为他知道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身边,也很快察觉到大爸爸和爸爸一样,都发生了一些变化,没人叫他宝宝,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 江时诺的小脑瓜完全想不明白原因,但他知道他们是他的爸爸们,他不止一次许愿,只要爸爸和大爸爸回来,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只要回来就好。 * 江稚野抱崽瞪人,怀中崽眼巴巴看着一旁的陆时慎,时不时用小哑嗓呼唤一声大爸爸。 陆时慎衣服被崽子紧紧攥着,被迫和一大一小捆绑,一派平静的眉眼微微蹙起,已然放弃和江稚野解释。 三人就以这样古怪的状态,度过接下来的半小时。 崽的第二瓶药液要少一些,直到护士来拔针时,崽才将黏在陆时慎脸上的目光收回,害怕地躲进江稚野怀中。 江稚野冷哼一声,小崽子怎么不继续看了?嘀咕完也偏开眼,不去看拔针时的“血腥”场面。 没办法,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不是有一句话是那么说的么,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可不是他怂。 坐在一旁的陆时慎自然将一大一小的同款反应收入眼底,心底的奇妙感受更深了些。 他没把小孩子说的胡话当真,但两人真的太像了,实在可爱得让他移不开眼。 因为江稚野的僵硬和排斥,护士拔针后陆时慎接过崽的小手,按照护士的指示帮他按住。 片刻后一大一小才从拔针的阴影中恢复正常,江稚野又忍了三分钟,才将崽的小爪子夺回来,将固定小手的药盒拆掉。 动作看似粗暴,实际也注意收着力道,并没有弄痛崽子。 江稚野这回提前叫好了车,抱起崽子就走,又因为崽手里还紧紧攥着陆时慎的衣服,对方也被带动着快步跟上。 在走出医院大楼前,两大一小都默契安静地保持着连体婴状态,直到跨出需要保持安静的室内区域,江稚野才伸手去拽崽钳在陆时慎衣服上的小爪子。 毫不意外,崽再次爆哭起来。 江稚野想的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带上车直接走,他已经准备再带崽回家待一晚了,再哭唧唧要陆时慎可就不礼貌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没等他们走出医院大门,先被保安拦住了。 “这是你的孩子吗?”孩子哭得太凶了,而且保安在医院待久了经验丰富,一看江稚野抱孩子的姿势就不像带过孩子的。 江稚野:“……” 低头看看崽子哭得五官扭曲的小脸,感觉是没法刷脸了,只好咬牙转身对落后几步的陆时慎说道:“你过来。” 陆时慎上前摸了摸崽被泪水糊满的小脸蛋,大手一下被小爪子攥住,崽的疾风暴雨很快转为哽咽:“大、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