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亡于胡兹之手,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儿确实难以跟眼前的富贵公子联系起来。既然那公子是灵霄寺的俗家弟子,且看他悠然抚琴的模样,俨然是对这灵霄寺禅室极为熟悉的,想要打听他的来历,问问灵霄寺的僧人不就知道了。
文棠拉着锦绣走到门外,见刚刚那洒扫僧人还在,会心一笑。她朝那僧人走近,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问道:“小师父,刚刚禅室里那位公子的琴艺真是绝妙,不过我听得入神,忘了请教他高姓大名,不知何时还能再有机会听到那悦耳的妙音?”
那僧人爽朗笑道:“施主说得是宋衍吧,他是从小在寺中长大的俗家弟子,如今虽然不再住于寺中,可每隔一段时日还是会回来看看,但是时间不定,我也并不清楚他下次什么时候会来。”
“宋衍?”锦绣有些失望,想来真的不是她儿时旧友成宝,难道这世界上当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自幼在灵霄寺长大?想必是宋公子的父母仰慕佛门清净,希望孩子多点慧根。”文棠想替锦绣问清楚宋衍的来历,可这问出来的话却像是在玩笑,她也觉问得牵强,不自然地笑着掩饰。
事无不可对人言,僧人并未在意,只说道:“宋衍与我岁数相当,他当年入寺的时候我正好五岁,至于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五岁入寺,年岁上倒是对得上的。”锦绣心中忖着。
“那这位宋衍师父现在住在哪里呢?”锦绣仍不死心,追问道。
僧人仍旧保持着微笑:“好像是在哪家官宦府中谋生,具体是哪家我便不知了。”
文棠和锦绣谢过僧人,拐回到正殿,想再找寻宋衍的身影,可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望了半天,也没找到半个影儿来。
“这后面还有很多佛堂,我们不如去那儿再找找,没准儿他还没走呢。”文棠安慰锦绣道。
锦绣心情有些沮丧,思忖半响,才轻轻道:“还是算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解释道:“我小时候跟成宝是最好的朋友,想来他也没有不与我相认的理儿,那宋公子根本就不认识我,多半是我自己认错了,天大地大,出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也挺寻常的。”她又停顿了一会儿,神色更为颓丧地又道:“若他真是成宝,却不与我相认,许是有什么苦衷,我又何必苦苦纠缠呢。”
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强扭的瓜不甜,文棠感叹锦绣真是善解人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看天色也不早了,二人也就准备打道回府,可哪想到没走几步,却又见到了熟人。
“赵翎?”文棠于人山人海中认出了怀安王赵翎。她心中笑道:“这王爷除了喜好风雅,难道也爱佛理?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他。”
赵翎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文棠,虽说这王爷平日里吊儿郎当,这会子来到佛门净地却一反常态,看着还挺正经。他一改平日高调奢靡的作风,穿得格外雅淡,一身素麻长袍甚至可以说有些寒碜,令谁都无法想到竟是一位郡王。他大概也没料到竟能在这儿偶遇文棠,面上表情略有惊诧之色,很快便转而笑道:“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郡主,郡主生于苗地,没想到竟也信佛。”
“这我也正想问王爷呢?听说王爷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没想到竟也信佛?”文棠反诘。
赵翎自嘲一笑道:“想不到我的恶名竟都已传到南淮郡主耳中了,不过我还是为自己正名一句,小王敬重佛法,与寺中高僧相交已久,对佛理还是有些研究的。”
文棠刚刚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并非存心揶揄,也根本无心与赵翎谈佛论道,也就咯咯笑道:“我混说的,王爷不要见怪。”她转念心道:“宋衍寄居官宦,怀安王又颇喜音律,说不准他知道宋衍的居处呢。”这么想着,她便开口问了:“王爷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宋衍的琴师?”
“宋衍。”赵翎念道,表情有些许不自然,沉吟半响问道:“郡主为何问起这个?”
文棠只简单答道:“刚刚在禅室听到宋公子的琴音,甚为惊艳,想到王爷也爱听曲儿,猜想你们或许认识。”
“也还真是认识。”赵翎昂起下颌,轻笑答道。
文棠和锦绣都尖起了耳朵,可答案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他是我大哥最看中的琴师,琴艺又怎会不高超呢?”
真没想到收留宋衍的官宦居然是当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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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天已黄昏。
灵霄寺虽建在偏僻幽林中,可由于信徒众多,寺院通往京城南门的返程路上,人多如流,真可谓是“富”在在深山有人识。
定襄侯府的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走一段停一段,颠簸前行,文棠和锦绣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记得出宫那时,在宫门口遇见的就是太子妃了,她好像邀请我得空去太子府坐坐的。”文棠回忆起当初出宫时的场景,眼眸一亮,俏皮地对锦绣道。
锦绣仿若不闻,好似在思忖着什么,好半天才道:“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其实认或不认,又有什么紧要的。”她低垂着头,秀指紧紧交叉相握,话一出口,双唇又紧紧抿住。
文棠听出锦绣语中酸涩,一时无话。
“东宫的入幕之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何苦需认一位婢女为发小呢。”宋衍今日的高傲冷淡,让锦绣不得不胡思乱想起来,思绪纷乱间,她忽觉鬓边凉意袭来,禁不住失声惊呼。
一支铁制飞镖从锦绣对面的马窗射入,贴着锦绣鬓边,深深插入她倚靠着的马车壁上。
“谁?”文棠一激灵跃起,伸手便去抓那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