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工作繁重,便斗胆让她来帮忙了。”
“你叫什么名字?”辅宰对着文棠问道。
文棠依旧是低垂着头,静默着没有回答。
阿满赶紧解释:“她曾误食毒蕈伤了喉咙,已不能说话了。”
为了遮掩浓重的齐国口音,文棠干脆装成了哑女。
辅宰面无表情,看不出是相信了,还是有所怀疑,只听到他又对文棠说道:“抬起头来。”
文棠缓缓抬起头来,苍白清秀的脸上显出诺诺胆怯,俨然一名普通婢女的样子。
见到文棠的一霎,辅宰微然一怔,而后嘴角向上勾起,竟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他立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文棠面前,抬手托起文棠的下颌,将脸贴近文棠耳畔,戏谑道:“长得不错。”
两人之间距离如此之近,文棠轻易就看清了辅宰的脸,那是一张白皙清俊的面庞,二十上下的年纪,看着像是儒雅书生亦或是俊雅公子。若不是已知面前此人就是辅宰,文棠是断然难以将面前这张脸与阴险、狡诈、多疑、狠毒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的。辅宰鼻息呼出的热气传进文棠的耳朵,又麻又痒。文棠心中厌恶,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紧抿着唇,垂下眼睫向地面看去。
辅宰的反应让多骨麟和阿满都大吃一惊,不解一向冷淡的辅宰为何会对一名婢女动心。多骨麟谄媚地道:“辅宰喜欢的话,不如就让她留下来侍候。”而阿满则是紧张地用手攥紧了裙角,后背已浸出一层薄汗。
辅宰白了多骨麟一眼,只当他是空气,面上又恢复了原先冷淡无波的神情,就像刚刚不过是一时兴起,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样。他转身坐回几榻之上,淡淡说道:“开始施针吧。”
听到吩咐,一行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多骨麟走到内殿门口,招呼侍卫将一人押进入内。那被押解的人面色苍白,腿脚微跛,是为辅宰试药的人。辅宰多疑,施行新针法之前,医师都需在他人身上施用无误后,才可施用于辅宰。阿满熟知这个习惯,十分自然地便在那试药人身上施起针来。半个时辰后,施针完毕,再等上半个时辰,见到试针人身体无碍,才开始替辅宰施针。
文棠掌好了炙针的火烛,再将透亮的银针放在火烛上炙烤,待烤得发烫后才将银针放置到针盒里。阿满将苏木、丹参粉等中草药放入备好的足浴水中,用药杵轻轻搅着,慢慢等待药性浸入热水。一切准备妥当后,阿满屈膝跪在辅宰身前,缓缓替他解开腿上的伤布。那白白的布条上浸染着血迹,像是冬雪中盛放的暗梅,红得刺目,灼烧着文棠的双眼。文棠托着针盒与阿满并排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圈圈脱落的白布,极力克制住心潮的彭拜。
“咚”惊雷乍响!白布取下的一霎,文棠只觉心中剧痛,全身的血液上涌入脑,一股嗜血的情绪将她包围。她有十足把握确定,那楔形的伤就是出于苗人婆婆所养的金蛊虫之口。
“竟然是他!”文棠死死咬住下唇,在心中念道。她记得婆婆曾提起过,金蛊虫咬伤了杀害师父之人的腿肚。婆婆那只金蛊是百炼而成,毒性极烈但不致命,伤口绵延不愈,最能让人生不如死,而蛊虫咬过的伤口就是辨识仇敌最有力的方法。文棠只觉血气不断上涌,牙齿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小糖。”阿满见文棠眼神空洞,面色惨白,担心她控制不住情绪,低吟着出声提醒。
文棠接过阿满递来的使用后的银针,那针尖上的紫黑血液让她一阵炫目,几乎睁不开眼睛。
“小糖,你去把药盆拿过来。”阿满包好辅宰腿上的伤口,准备施行足浴。
文棠艰难地点点头,残存的清明告诉她,现在绝对不可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她支撑着麻木的身体,缓缓站起身,端起热腾的药盆,一步、一步朝着仇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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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针完毕,阿满和文棠提着药盒,各怀心事地缓缓走在清冷的冰砖上。阿满用手肘撞了文棠一下,极其小声地问道:“小糖,为何你今日一定要同来呢?”
文棠指指自己的喉咙,轻轻摇头,毫无血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我都忘了。”阿满才又想起文棠一直是装作哑女的,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见文棠面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但又不想开口的模样,只得生生地将即将出口的疑问吞了回去。
昨夜下过小雨,一路的青叶上还垂着小水珠。头顶的阳光折射过水珠,向四面射出亮眼的光芒,阿满不由得眯起了眼。她抬头向上,看向冬日的太阳,那阳光虽然刺眼,但无半点温暖。
“我绝不会忘记辅宰大恩的。”阿满想起了刚刚在内殿之中,自己向辅宰表忠心的言论,心中不忿,嘴里轻声嘟囔着。转念又想起了她们今日戏耍辅宰,诓骗他有解毒之法,让他白白多受几针的事情,嘴角又忍不住轻扬起来。
“我也绝不会忘记。”文棠听到了阿满的说话,也在心中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