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话音刚落,手背上的触感也一起收回。
裴照的手背上溅了血污,兵士递过帕子,他随手接了。
闻皎的脸上还有血点子,她浑然未觉,正看着那孩子出神。
裴照提醒她:“你的脸。”
闻皎赶忙去擦,那一瞬间的慌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可惜她的手屡次避开了血点,“干净了么?”
下一瞬粗粝的布条碾过她的脸,像风海里的沙刀。
裴照蹙眉扔掉手里的布条。
军医正在给那孩子绑腿,语气里颇有些快慰:“万幸失血少,将军,若是三日内这孩子能醒,便能保得一条命,只是……”
坡脚的孩子是不能留在军中的。
闻皎正想说自己还缺下人,裴照先开了口:“能活下来的话把他送到我府里。”
这样也好。
“闻大人。”
裴照忽然唤她,闻皎不解:“嗯?”
“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把弓真的送我?”
裴照将手背到身后,点了点头。
一旁的季方面上满是惊愕:“大人……”
“试试吧,趁不趁手。”
那天她取下这把弓后便有些后悔,看样子这是裴照的心爱之物,连借用都让旁人惊讶,更不要说是赠给她了。
总不能是对她一见如故?
“君子不夺人所好,将军好意,闻皎心领了。”
她托着弓还给裴照。
裴照长叹了口气,并没有接过,反而跟她说起了弓的来历。
“此弓名为寒月,八十步以内可轻易取人性命。本是我为……一位故人所制。”
“既如此,该留给故人才是。”
“她不在了。”裴照难得露出哀容,他定定地看着‘寒月’,双唇动了动,许久才低声道:“罢了。不祥之物,还是——”
他抬手,对面闻皎动作更快,已然握着弓倒退了一步,她笑的狡黠,“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闻皎得了弓,很快离开,走时脚步都比往常轻。
季方很是不解,不仅不解,他还嫉妒。
往日他擦拭他们家大人的弓箭,放下的时候力道重了,大人都会冷冷地瞥过来一眼,这把寒月弓居然就这么轻易的送给了闻大人!
莫非,这个闻大人是陛下的宠臣?没听说过啊……
“大人,您就这么把‘寒月’送给她了?”
“你觉得我可以重新成家吗?”
季方登时惊喜地要跳起来,“大人您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小的这就去给您备礼!您太该成家了!您早该成家了!可是闻大人有个妹子?闻大人生的斯文俊俏,他的妹子定然是不差的!大人,咱们这次肉干儿还有的多,不如我给闻大人送些去……”
季方越说越离谱,裴照心里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失笑道:“再等些时候。”
季方坚信是闻皎感化了他们家大人。
闻大人这样知书达理的人,和他们这群武夫不一样,说话定然是顶顶有水平的!要不他们家大人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他们家大人说的好,做人要“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季方片了满满一碗腌肉去找闻皎。
闻皎坐在木板车上,腿垂在车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
“闻大人——”
过于谄媚的笑声听得闻皎抖了抖。
她放下书看着来人:“什么事?”
“大人,小的给您送些肉来。您办案辛苦,都瘦了!”
闻皎摸不明白这对主仆的意思了。
“大人家中可有妹子啊?”
“没有。”
季方愣了愣,心道不该如此啊。
“那大人可有相熟的女郎?我们家大人三十有一,尚缺主母主持家事……”
闻皎很是错愕:“裴将军还未成亲吗?”
“成过亲,只是……先夫人和小公子都没了。大人这些年一直未曾想过续娶,还得多谢闻大人您开导……”
闻皎一头雾水,“我没有开导他。”
季方只当她谦虚,笑着恭维:“总之,闻大人您就是福星在世!若是有什么合适的女郎,还请闻大人跟我家大人多提几句……大人您夫人可有妹子?”
“闻某不曾成亲。”
季方端着肉碗的手僵在半空中,隐隐觉得不妙,但他怀疑是自己想的太多,于是试探的问:“大人您怎么也不成亲呢?”
闻皎低头说道:“未婚妻被人掳走了。”
季方叹了口气,心下一松,慷慨地将陶碗塞到她怀里:“大人您吃口肉,吃口肉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