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请假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内,贺闻帆喝茶的次数骤减。 一开始他还尝试自己泡茶,或者偶尔去其他茶舍坐坐。后来不知怎么的,手里的茶越来越难喝。 好像那些茶香在随着沈令消失得越久,而逐渐递减。 清晨,贺闻帆久违地和客户一起喝茶。 是一座农家小院,建在山脚下,据说是茶香不怕巷深,极为有名,客户王老板极力邀请他同去的。 “怎么样贺总,还行吧?”王老板笑呵呵地说。 香味是不错。 应着小院的景色,主人很有情致地没用太过名贵的茶叶,几两碎茶用山间清泉冲泡,幽香清甜。 但贺闻帆有些心不在焉, 他抿了一口后,轻轻放下,随口夸道:“王总好品味。” “嗐,也谈不上品味。”王老板谦虚地摆摆手:“咱们这种成天在闹市里生活的人,那脾气秉性都被磨燥了,我就爱跑这山里来,清净,哈哈。” 贺闻帆点点头:“山里确实陶冶心性。” “是吧,哎呀我就知道贺总您是知音。”王老板一拍大腿,又敬了他一杯。 贺闻帆扬了扬茶杯以示回应。 他们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田野间雾气蒙蒙,间或夹杂几声鸡鸣犬吠,在寂静的清晨久久留有回响。 确实是好山好水好茶,贺闻帆心里却空落落的,说不出为什么。 手里茶的味道越变越淡,他就不由地想到沈令。 沈令也不爱泡浓茶,白瓷盖碗里分出的茶汤向来清浅透亮,他以前喝的时候只觉得香甜。 可这股茶香被惦念久了,竟然在记忆里变得极端浓郁起来。 贺闻帆放下手里的茶杯,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没再久留,驾车回公司,输入导航时,在地图上看到了鸣雪斋三个字。 贺闻帆忽然心尖发烫。 就是毫无预兆的,心脏陡然跳动。 整个清晨都意兴阑珊的根结忽然清晰——他想再喝一次沈令泡的茶。 如果沈令请假不在茶舍,那就去家里找他。 这个意识突兀地倒映在脑海里,贺闻帆心里一惊,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坦然承认、并接受自己想见到沈令的事实。 他干脆利落地切换目的地,调转车头,朝沈令家的方向驶去。 从不压抑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 · 沈令今早差点没起得来。 闹钟响了三次,他迷迷糊糊恢复些意识。 最后一门考试是下午,沈令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起来复习,可等他洗漱完后,已经十点过了。 沈令窝在沙发里随便点了份午饭,撑着额角养神。 他起来就觉得不太舒服,胸口闷闷的,呼吸也有点费劲,大脑像僵住了似的转不过弯,思维迟缓得不行。 这种迟钝甚至让他在洗漱时没找到自己的牙膏。 昨晚沈令刷完牙,随意把牙膏丢往洗手台一扔,没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放回台架上。 今早他竟然盯着空落落的台架看了好半天,又在整个洗手间寻找失踪的牙膏,甚至找到了卧室的帐篷里,依然遍寻无果。 最后当发现牙膏其实就躺在洗手台上,和他的漱口杯乖乖待在一起时,沈令受到莫大的冲击。 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弱智。 沈令沉沉地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这种状态怎么考试啊…… 他慢吞吞摸进客厅,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体温计,给自己测了□□温,没发烧。 想了想,又测了一次心率,依然没什么问题。 沈令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昨晚淋雨又着凉了吗?还是起晚了没吃东西低血糖? 可能都有。 沈令蜷缩进沙发里,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去卧室找来一条厚厚的毛毯把自己裹住,耐心等外卖送达。 但愿吃完饭能清醒点吧。 他在朦胧的眩晕中不知不觉睡了个回笼觉。 砰砰—— 敲门声响起。 沈令骤然惊醒。 外卖小哥手其实很轻,门敲得很温柔,但沈令还是吓了一跳,心脏突突跳得很难受。 他弯下腰捂着胸口轻轻揉了揉,费力地调整呼吸,然后慢慢起身去开门。 可门口站的不是外卖小哥。 是位西装革履的先生。 穿着大衣戴着手套,浑身都是室外冷冰冰的气息。 沈令身上没力气,扒拉着门框站着,心脏的难受缓解了,脑子却晕晕乎乎地发懵。 “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那位先生说:“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还有回鸣雪斋的打算吗?” 好熟悉的声音。 是他在茶舍的客人! 沈令大脑神经开始跳动,疯狂拼凑记忆残片,只是思维系统卡壳严重。 他紧张地握紧拳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客人身上重蹈牙膏的覆辙,日记里三十几个客人的数字编号在脑海里疯狂转动。 沈令一个月没去茶舍,记忆里好些特征变得模糊不清,混杂着最近背过的期末知识点,像在信息的汪洋里大海捞针。 他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半晌终于抓住了一点点苗头。 霎时,灵光乍现。 沈令一歪头:“001号客人?” 001号没动,硬邦邦杵在原地。 沈令觉得他身板笔直到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