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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2 / 2)

索性白川宁抓住树根的同时,就狠狠憋了一口气。如今倒不至于立刻缺氧而亡。

但她始终不敢大意,等到最猛烈的那阵初浪打过去后,白川宁立刻四肢用力,如同缠绕在树根上的菟丝花,竭力向上爬去。

泥石流的恐怖处不仅仅在于它混浊的构成物,削弱了氧气在水流中的存在感。更加危险的是,它会在原地积累起高密度的泥浆,一旦你不能短时间脱困,那么接下来不断沉淀下来的淤泥将会把你彻底埋没。

在深水里你尚且还能挣扎一番,可若是在粘稠的泥巴中,你就像被捆绑的木乃伊一样,只能活生生的僵死在为你量身定做的泥土棺材中,动弹不得,以最痛苦的方式气尽而亡。

所以白川宁必须尽快抵达泥流的表面。

可随着氧气越来越少,白川宁的肺部不断传来抗议,沉重的厚泥像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向上,似乎都摸不到尽头。

湿透的毛发已经不具备了保暖的功效,刺骨的寒冷宛如钢刺般扎入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的动作越发迟钝。

不断的挣扎也让白川宁周身的泥浆变得更加粘稠。她感觉自己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穿上摩洛哥红皮鞋的少女,尽管头脑已经恍惚,手脚还是不受控制的,自动往更高处攀爬而上。

喉头弥漫起腥甜的血味,是不堪忍受的肺泡向白川宁发出的最后的警告。

白川宁甚至只是机械地吞咽下去,就牵扯到周围浆水敏感的神经。它们往白川宁的鼻翼,耳喉里疯狂倒灌,像尽职的工人往地基里夯实水泥一般。

终于,白川宁够到断树的最高点。

她死命从淤泥形成的土层中探出半颗狼狈的狼头,宛如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破壳而出的雏鸟。

相比较底部的泥沙,山洪的中上层是湍急而混浊的浪水。几乎在白川宁刚露出半截身子的同时,水中强劲的暗流就以巨大的抓力将白川宁从底部的泥沙里拔了出来。

这时候断树已经被泥石流埋没,白川宁没有了可供支撑的借力点,就像误入暴风雨深处的小舟,失去平衡,一次次仄翻在翻卷的浪花中。

白川宁尝试着努力滑动四肢,在昏暗的洪流中浮游。

也许是上天被白川宁的努力所感动,也许是她命不该绝于此,总之白川宁的狗刨真的发挥了作用,在氧气已经耗尽的最后一刻露出了水面。

久违的空气恍若甘露,白川宁大口大口地呼吸,迸射的水花呛进口鼻,有一种辛辣的刺痛。

白川宁不在意这些,甚至疼痛这种如此鲜活的感知,让她终于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活下来了。

从泥石流中,从塌陷的河道里!

她活下来了!

强烈的的欣喜宛如一剂有力的强心剂,短暂地为白川宁的身体进行了充能。但这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白川宁依旧呆在湍急的洪水中,有着溺亡的风险。虽然狼是一种会游泳的动物,但在迅猛的洪流中安全到达彼岸,对年幼的小狼来说也是一种堪称魔鬼的挑战。

同河底泥沙的“搏斗”,已经大大消耗了白川宁所剩不多的体力,顺流而下可能缓解这种体力的消耗,但也可能把白川宁送往更深的地狱。

尽快抵达岸边,是白川宁最大的生路,可白川宁的好运气似乎已经告罄,在她往岸边划水的过程,后脚毫无预警地抽筋了!

白川宁一个不稳,呛了两口泥浆水。刚挣扎着露出水面,一朵浪花又将她拍打到河心。

白川宁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就看到岸边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身体随着水势不停地起伏,打转。眼前的世界成了不断旋转的模糊图片。白川宁抽筋的后腿再无法提供凫水的动力,她仿佛被灌了铅的尸体,不断在水中下沉。

河水漫过头颅,白川宁只徒然地呼出几个气泡,无力的腿脚使得她任由山洪将自己拖往更深处的水渊。

或许这就是自然的恐怖之处,无论你付出了再多的努力,对于绝对的力量来说,击杀一只体弱的白狼,和碾死喀特斯山脚某只蚂蚁一样轻易。

满目昏暗,全是荒唐。

白川宁逐渐在缺氧的窒息中感到生命的流逝。

模糊中,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意识混沌的白川宁甚至还没反映过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就牵引着白川宁快速往水面升去。

突然的变故使得白川宁意识突然清明了一刻,在突破水面的刹那,她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头巨大的灰狼泅水而来,口中是另一匹白色的小狼。

银白辉映,仿佛照亮了整片阴沉的河道。

喀特斯今夜的深空,阴沉得看不见一颗启明星,可白川宁却在往后的很长岁月里都觉得,那天紫月岚落下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波澜壮阔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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